消息從京城傳到中州,尚且需要些時日,而恰恰在這段時間,趙虎從姑娘山下攻到了山上。
趙虎在耗費了將近一萬兵馬後,終於拿下了這塊難啃的骨頭,小小的望石寨中,擠滿了幾千王朝軍。
寨主白自敬早就破釜沉舟,命人將那架唯一通往山下的升降梯斬斷了,可即便如此,山下敵軍仍源源不斷循著陡峭山坡衝向山頂。
……
大戰剛開始時,幾輪滾石碾壓而過,確實帶走了上千條性命。
但隨著戰鬥的進行,滾石、圓木皆消耗殆儘,最後就連山寨砌牆的石頭也用上了,仍是擋不住王朝軍進攻的步伐。
在眾人將寨子裡僅剩的磨盤推下山後,再也沒什麼能阻擋敵軍了。
山坡多密林,林中時常有虎豹出沒,但麵對兩萬比豺狼還凶猛的士卒,即便這些山中王者也隻能躲得遠遠地。
山寨東側,原本有一堵厚厚的圍欄,用來提防山中猛獸,可在剛剛戰鬥中,已經被拔出來推到了山下,如今王朝軍麵前再沒了阻礙。
第一股士卒剛湧入望石寨,立馬首當其衝,招來了山上眾人的強力抵抗,整個寨子雖然滿打滿算也就幾十人,但在以逸待勞的情況下,反而把幾百人的先頭部隊壓了下去。
然而王朝軍實在太多,漫山遍野皆是,很快就有士卒突破防衛衝入寨中,手起刀落,斬去了一名山匪的頭顱,接著便是第二個、第三個……
越來越多官兵衝破防衛來到山頂,在一旁指揮的白自敬等人也在這時加入戰鬥,戰場被分割成好幾部分,到處都是叫喊和砍殺聲。
山寨眾人尤以少年陳石頭表現最為英勇,平日裡他總是挎著把長刀到處溜達,從未有人真正見他拔過刀,隻當是拿來撐場麵的,如今生死關頭,陳石頭不再保留,手中長刀放開了劈砍,竟展示出不俗的身手。
少年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每一刀都氣勢驚人,往往一刀下去就能砍倒兩三人,一番交戰下來,四周王朝軍已不敢再輕易上前。
路小仙的徒弟喜順也絲毫不遜色,手中一柄軟劍上下翻飛,每每手腕一抖,就能削去一人的腦袋,看上去反而要比陳石頭省勁。
二人的表現,正應了那句“自古英雄出少年”。
“老張,對不住了,還欠著你一壺酒呢,看來隻能下輩子還了。”
喜順輕描淡寫摘去一個士卒的腦袋,口中念念有詞,那士卒臨死臉上還掛著驚愕的表情。
在軍營的那段時間,喜順曾和此人一起喝過酒。
“唉……”
不遠處的路小仙看著這一幕,微微歎息一聲,心中湧去一陣愧疚。
……
山寨西側一間屋子裡,一老一少望向東邊戰場,雖然交戰的喧囂傳到這裡已經弱了不少,但仍是牽動著少年的心。
孝存帝滿臉愁容,有好幾次想開門出去,但都被老太監周玄同攔了下來。
“皇上,等留在山下的兵馬再攻向山頂一些,老奴便帶您離開。”
小皇帝微微皺眉,“可這樣又要平白死多少人?”
“皇上仁慈,能為陛下儘忠,是他們的榮幸。”老太監恭聲說道。
孝存帝搖搖頭,哀歎道:
“周總管,他們跟你不一樣。
這些人原本是王朝的將士,明明該保家衛國,受儘稱譽讚揚,如今卻不得不在這山寨做土匪,行傷天害理之事,為世人所唾棄。
他們忍辱負重二十年,不但得不到任何嘉獎,如今還要為朕去死,是人就不可能沒有怨言,朕問心有愧,是王家對不起他們!”
“有這樣的皇上,是我們奴才的福分。”
老太監前後服侍了三代帝王,卻仍是忍不住眼眶微紅。
主仆二人談話之際,一隊人馬迅速朝這邊奔來,為首之人正是懷武將軍趙虎。
剛剛雙方交戰之時,他躲在後方仔細觀察許久,並未發現孝存帝的蹤影,料想應該是躲在山寨某處,於是這才帶隊進行搜捕。
山頂西側的眾人雖然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但四周已被大股王朝軍團團圍住,勉強應對已是極儘全力,根本抽不出身前來支援。
眼見搜捕隊伍越來越近,主仆二人也等不了什麼最佳時機了,直接衝出房間,朝東側懸崖而去。
孝存帝年幼,體型瘦弱,被老太監周玄同直接背負,二人剛衝出房間就被王朝軍發現,整隊人馬立即追了上去。
武仙境界的周玄同見狀冷哼一聲,隨手灑出銀針無數,趙虎見狀大喊一聲“趴下”,隨即第一時間趴伏在地。
周圍兵丁有樣學樣,連忙匍匐,當中個彆反應稍慢的,直接被銀針貫通入體,慘叫連連。
趙虎發了狠,血貫眼眸,站起身叫嚷道:
“老閹貨休走!”
周玄同活了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了這類不甚高明的嘲諷,腳步頓都沒頓,直接背著孝存帝跳下懸崖。
趙虎來到崖邊,“追!”
兵丁們看著近千丈的落差,不禁咽了口唾沫,這要是掉下去,全屍都留不下,這怎麼追?。
趙虎看著旁邊已經被斬斷的升降梯,一咬牙,直接將繩子拴在腰間,飛撲而下,手下們見狀連忙去操縱滾輪,免得自家將軍被摔個粉身碎骨。
周玄同幾乎是踩著垂直崖壁下去的,他回頭看了一眼不知死活也跟著跳下來的趙虎,眼神第一次有了變化。
怪不得逆臣王柄德可以稱帝,有這種部下何愁不成事?不過這話他也隻能自己想想。
王柄權得虧是不在場,否則見到這一幕肯定得來一句:
“我原本以為呂布已經天下無敵了,沒想到有人比他還勇猛,這是誰的部將?”
……
山頂東側,戰鬥已經到達尾聲。
寨子裡大部分“山匪”都死在了王朝軍刀下,這些奉命來清繳匪寇的中州守備軍哪裡會知道,死在他們刀下的竟是軍中袍澤。
駐紮在姑娘山的白家軍,從接受皇命的那天起,就注定了這輩子都無法正名,他們的子孫後代,注定要背負“匪寇之子”的惡名。
與那些葬身疆場、馬革裹屍的將士相比,這何嘗不是一種悲哀?
被王朝軍圍在中央的幾人,幾乎人人帶傷,從始至終一直戰在最前方的兩位少年,更是幾乎站不住了,隻能互相攙扶。
“石頭,去過京城沒?”喜順向身邊為自己擋了一刀的同伴詢問道。
後者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朝同樣也救過自己一次的喜順說道:
“想去來著,可玉娘不願離開山寨。”
“你個大男人,什麼事都聽女人的,也太窩囊了。”
“我師父說過,這不叫窩囊,這叫愛。”手中握著半截斷刀的少年反駁道。
“那你師父一定和師母很相愛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