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站在門口的父母,被父母抱在懷中的清兒,以及淚眼汪汪看著他的妹妹,一顆心實在酸楚的厲害。
他頓在原地,腳步都邁不開,真想這時候回頭和他們說一句,他不走了,今後就留在家裡了。
但是,男子漢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他總不能一輩子都活在父親的羽翼下。
父親遲早會老去,他總有一天要成為這個家的頂梁柱。
他不是讀書那塊料,隻想著科舉出仕,那他永遠也不能出人頭地,不能讓家族以他為榮光。
而他偏偏有一股子蠻力,又通一些詩書,他還長了一張鐵肺,可以在水下逆行百步、順流九裡。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預示著,他的前程在江水裡,他的未來,完全可以自己搏擊。
桑拂月離家後,桑府眾人很是消沉了幾日。
但隨著清兒越來越大,他會坐了,會爬了,會走了,會喊爹娘姐姐了,這個家漸漸有了新的歡聲笑語,眾人麵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
時間轉瞬就是三年。
清兒三歲半了,小小年紀就展露出在讀書上的天分。他不僅腦瓜子靈光,而且如同他的姐姐一般酷愛讀書。
平日裡給他一本書,他可以消消停停的坐那兒看上一整天,和他那個看見書本就頭疼,每次都在弄虛作假的大哥完全是兩個極端。
桑父見狀自然分外高興。
長子棄筆從戎,讓他不得不將這個小的當做能繼承祖先遺誌的繼承人看待。好在,小家夥當真有天分。
桑父見狀頗為欣喜,不僅親自給次子開蒙,且走到哪裡帶到哪裡。言傳身教,讓小小年紀的清兒就頗有一身氣度。
再說桑拂月,他如今人在閔州。
雖說桑拂月是在晉州水師入的伍,那一年來,他也著實回了幾趟家,稍微緩解了家人對他的思念與擔憂。
但隨著桑拂月逐漸適應了軍營的生活,甚至被升為百夫長,他自己在軍營中如魚得水,桑家人也適應了他不在家的日子。
也就在這時候,桑拂月偷偷乾了一件大事兒。
那一年倭寇來襲,所過之處女乾淫擄掠,沿海百姓損失慘重。不僅是百姓,就連閔州水師大營中的士兵,都因為得了錯誤的訊息,而死傷眾多。
這一場大戰過後,閔州水師大營的士兵十不存七,急需要新生力量補充進來。朝廷親自下令,江南諸多州府的水師往閔州輸送士兵,直到閔州軍營滿員為止。
桑拂月就是在這個時候,瞞著家人偷偷報了名。
而他也當真出色,那時候已經是千夫長了。
憑借過人的水下功夫,以及滿肚子的秀才學問,還有那張頗為英俊的臉,以及很是俠義的脾性,當然,最重要的就是沈通判這個強有力的靠山,就連上司都頗為賞識他,有意對他委以重用。
但是,許多再多的東西,也是留不住桑拂月的。
隻因為晉州地處內陸,位置實在偏遠。若說步兵在這裡還能派上用場的話,那水師頂多就是處理些江麵上,商賈之間的爭奪,以及剿滅幾股小水匪……
事情太少了,這也就意味著,能出人頭地的機會太少了。
而他已經年過加冠,父親逐漸老邁,這就讓桑拂月有種急於出人頭地的緊迫感。他需要更大的空間,更大的舞台,去展示自己的資本,去掙來自己想要的功勳。
桑拂月到底是去了閔州水師。
而等桑家人知道這個消息時,事情已經成了定居,桑拂月甚至都適應閔州的飲食風水了。
桑父桑母聞訊後,自然憂心的一夜夜睡不著。
閔州和晉州遠遠不同。
若說晉州是水師士兵的安樂窩,那閔州那邊就是個炸藥桶。
因為毗鄰東海,常有倭寇過去騷擾,閔州那邊水師常年枕戈待旦。
他們的生存環境更惡劣,所麵對的敵人更凶狠,他們的生存壓力更大,也比這邊大了無數無數倍。
但他們這個時候再想勸兒子回來,也晚了。
桑拂月不會聽他們的話,軍營裡也不允許這種臨陣退縮的情況。
既兒子回不了,桑父桑母便整日裡提著心,就擔心某一日突然收到長子的噩耗,或是聽彆人說,他斷了胳膊腿。
也好在,兩年過去,桑拂月不僅沒遇到什麼大檻,反倒又升官了。據說他在前段時日立了大功,如今已經是從五品的遊擊將軍了。
從軍三年,從一個寂寂無名的小卒子,成了頗有些名望的從五品官員。這其中的艱難桑拂月從來不說,可桑父桑母還是為此膽戰心驚。
他的每一次升官,都意味著他經曆了更大的戰爭,麵對了更厲害的敵人。可他從來都隻在信中報喜不報憂。他隻說自己有多驍勇善戰,卻從不提自己受了什麼傷,有沒有命懸一刻的時候……
總歸有個桑拂月在閔州,桑家一家人雖然和和樂樂,但他們的心其實都是揪著的。
每次桑拂月來信,他們更是想看又不敢看。他們想收到他的好消息,可更怕信中有什麼壞消息。
這一次如常收到桑拂月的來信,桑母將之遞給桑父說“你先看吧,看過後再與我們說。”
桑父默默的打開信看起來,然後,冷不丁大笑出聲,還嚷了一句,“好小子,這次真是出息了。”
桑父麵上都是喜氣,桑母和桑擰月見狀,自然好奇的不得了。
桑擰月嘀咕了一句,“大哥肯定在信中說了好事。”然後就站起身,走到父親身後,和父親一起看起大哥的書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