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公子……”
易華偉剛邁出府邸大門,就聽到身後傳來呼喊。回頭一瞧,隻見馮夢龍匆匆追來,跑得氣喘籲籲。
到了近前,馮夢龍拱手行禮,問道:“嶽公子氣度不凡,不知師承華山哪位高人?”
易華偉收住腳步,神色平靜,淡然回道:“家師嶽不群,江湖人稱‘君子劍’。”
馮夢龍輕輕點頭:“原來是嶽先生高足,難怪這般氣宇軒昂。”
稍作停頓,像是在思考措辭,接著問道:“嶽公子此番入京,可是為江湖之事?”
易華偉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淺笑:“江湖事,天下事,本就一體。我此次來,本想聽聽趙大人對時局的見解。可一番交談,實在令人大失所望。”
馮夢龍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好一個‘江湖事,天下事’!嶽公子心懷天下,在下佩服。”
易華偉目光望向遠方,神色平靜,緩緩道:“廟堂之上,能看清大勢的不在少數,可真舍身為民的,終究是少數。”
馮夢龍哈哈一笑,再次拱手:“嶽大俠,嶽夫人,今日得遇二位,實乃三生有幸。他日若有機會,定當再請教益。”
易華偉微笑回應:“馮公子才華橫溢,他日必成大器。”
說完,轉身與嶽靈珊一同走向拴馬處,二人翻身上馬,與馮夢龍揮手作彆,馬蹄聲漸遠,消失在街道儘頭。
馮夢龍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佇立許久才轉身離去。
………………
保定府。
暮色四合,將整座城裹進昏暗中。北風打著旋兒,裹挾著細碎的雪粒,呼嘯著掠過醉仙居的青瓦屋簷。
簷角懸掛的冰淩,在狂風中相互碰撞,發出清脆又細碎的聲響。
醉仙居二樓雅間“聽雪軒”內,四個江湖人士圍坐在紫檀木八仙桌旁。
桌上擺著幾碟下酒菜,鹵牛肉切得極薄,每一片都能透出光來;油炸生米顆顆飽滿,呈現出誘人的金黃色;一盤醬驢肉還冒著騰騰熱氣,香味在屋內彌漫開來。
炭火盆裡的銀骨炭燒得正旺,紅通通的炭火將整個屋子照得暖烘烘的。銅壺中的老酒在炭火的烘烤下咕嘟咕嘟地翻滾著,酒香混著炭火氣,讓屋內的氣氛多了幾分愜意。
靠窗坐著的刀疤臉漢子約莫四十出頭,左臉一道三寸長的刀疤從眉骨斜貫至嘴角,看上去格外凶狠。右手拇指上戴著一枚青玉扳指,正用筷子夾起一片牛肉,動作緩慢地送入口中,細細咀嚼著。
“聽說黃河幫最近在拒馬河一帶活動頻繁,怕是要有大動作。”
刀疤臉放下筷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眼睛緩緩掃視著在座幾人。
對麵瘦高個聞言,先是冷哼一聲,臉上露出一絲不屑。這人三十五六歲年紀,身穿靛藍布直裰,腰間懸著一柄鯊魚皮鞘的短劍。右手食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指甲修剪得整齊乾淨。
“蔣天壽那老匹夫,不過是仗著人多勢眾。真要動起手來……”
他左手突然按住腰間劍柄,指關節微微泛白:“我‘穿雲劍’周子陵倒想會會他的‘斷江刀法’。”
坐在下首的矮胖漢子連忙打圓場,臉上堆滿了笑容,語氣帶著幾分討好:“周兄慎言。黃河幫如今坐大,連官府都要給三分薄麵。”
一邊說著,一邊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往炭火盆邊湊了湊:“上月他們在滄州劫了鹽商的船,聽說光現銀就得了五萬兩。”
“官府?”
一直沉默的第四人突然開口。這人約莫五十歲,麵容清臒,眼角有幾道深深的皺紋,穿著普通的褐色袍,看起來像個賬房先生,唯獨一雙眼睛精光內斂,偶爾掃視眾人時,能讓人感受到他的不簡單。
“保定錦衣衛的張百戶上月剛調任過來,據說是個狠角色。黃河幫若太過招搖……”
他的話還沒說完,樓梯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蹬蹬蹬”地打破了屋內的平靜。店小二慌張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客官,樓上雅間已滿——”
“滾開!”
一聲厲喝,門簾被猛地掀開。一個裹著灰鼠皮襖的漢子闖了進來,帶進一股刺骨寒氣,讓屋內的眾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人三十歲上下,麵色蒼白如紙,嘴唇凍得青紫,眉毛和鬢角都結著白霜,一看就是在風雪中奔波了許久。腰間懸著一塊黑木令牌,上麵陰刻著“福威”兩個篆字。
屋內四人同時起身,刀疤臉右手已按在刀柄上,手指微微用力,指節泛白,眼睛緊緊盯著來人,目光如刀,沉聲喝道:
“什麼人?”
來人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臉上滿是焦急之色,從懷中掏出一個牛皮紙包裹,火漆封口處蓋著福威鏢局的印鑒。
“急報!”
嗓音嘶啞,因為太過激動,聲音都有些顫抖:“總鏢頭密令——‘紅貨’三日後抵京,各路眼線已動!”
“穿雲劍”周子陵一個箭步上前奪過信箋,就著桌上的燭光展開,羊皮紙上寥寥數語,卻讓他瞳孔驟然緊縮,忍不住脫口而出:“百萬兩白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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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因為震驚而有些變調,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屋內頓時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這個消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炭火盆裡一塊木炭“劈啪”爆開,火星四濺,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安靜。
矮胖漢子最先回過神來,臉上帶著幾分急切,湊過去看那信箋,額頭沁出細密汗珠,嘴裡喃喃自語:“福威鏢局這次接的是什麼鏢?竟有如此數目……”
褐衣老者眯起眼睛,目光在信使身上逡巡:“這位兄弟麵生得很。老夫與福威鏢局往來多年,怎麼從未見過?”
微微向前傾身,似乎想將來人的表情看得更清楚些。
信使抹了把臉上的雪水,從腰間解下令牌遞上,動作有些慌亂:“在下陳三,新入鏢局半年,平日多在滄州分號走動。”
老者接過令牌仔細查驗,指腹摩挲過令牌邊緣的暗記,微微頷首:“確是福威鏢局的腰牌。”
將令牌遞還給陳三,突然問道,“林總鏢頭近來可好?上月他托我尋的那本《武經總要……”
“總鏢頭上月一直在京城。”
陳三不假思索地回答,臉上的神情顯得有些緊張:“前日才回保定,不曾提起什麼書冊。”
老者眼中精光一閃,臉上皺紋舒展開來,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老糊塗了,記錯了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