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爺,小人是高興啊!”
商戶捧著新領的‘市帖’營業執照:“這市帖隻收工本費十文,能用三年!從前辦一張得二兩銀子打點!”
周延儒趁熱打鐵,在各市集設立‘新政宣講處’,由府學生員向商販逐條解釋《市易法。
然而暗流仍在湧動。
一日深夜,周延儒的書案上突然多了一封匿名信:“周大人見好就收。蘇州百年商埠,水深得很。——漕幫敬上”
周延儒冷笑,提筆在信上批了八個字:“水再深,本官也要抽乾!”
次日,他宣布追加兩條法令:
漕運稽查:所有經蘇州的商船,隻需在鈔關繳納正稅,嚴禁沿途‘攔江索費’。
工坊新規:織戶、窯工等匠人月錢不得拖欠,違者罰東主十倍工銀。
消息傳出,碼頭工人歡呼雀躍,而幾家大綢緞莊卻悄悄熄了燈火——他們慣用的壓榨手段,就此終結。
新政推行一月後,蘇州府呈報南京戶部的文書中記載:
新增登記商販:兩千四百三十五戶。
市稅實收:同比增長四成因逃稅者減少
拘捕勒索者:一百七十六人。
發放舉報賞銀:二百四十兩。
當周延儒巡視閶門時,商販們自發在攤位上插起小紅旗,這是蘇州商界對清官的最高禮敬。
一個賣人的老漢追著轎子喊:“周大人!小老兒做了個人送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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轎簾微掀,周延儒的聲音傳出:“老丈的心意本官領了。人留給孫兒吃吧…記得讓他讀書明理,將來做個好人!”
夕陽西下,蘇州城的青石板路上,轎影漸行漸遠。市集的喧囂聲中,隱約可聞商販們的議論
……………
杭州衛所校場上,三千軍士按營列隊。初夏的日頭已經顯出幾分毒辣,照在士兵們褪色的號服上。隊列中不時有人偷偷挪動發麻的雙腿,但很快又在長官的目光中僵住身子。
高台上,林平之一襲白衣,腰間長劍未出鞘,卻已讓人感到寒意。
目光掃過眾人,林平之解下佩劍遞給親兵。
這個動作讓台下幾名千戶不自覺地繃緊了肩膀。三日前,這位新任指揮使就是用這把劍,當眾斬了抗命的前任指揮同知。
林平之麵容冷峻,目光掃過台下眾軍,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自今日起,江南衛所改製。”
“凡吃空餉者,斬!”
“克扣軍糧者,斬!”
“勾結地方豪強者,斬!”
三個“斬”字落下,校場上鴉雀無聲,連風聲都仿佛凝滯。
林平之抬手,身後親兵捧出一本冊子。他翻開,念出十幾個名字。每念一個,台下就有一人被錦衣衛拖出隊列。
“……王振,虛報兵員二十人,冒領餉銀三年。”
“趙德海,倒賣軍糧三百石。”
“周康,私放倭寇探子入營。”
被點到名字的軍官麵如土色,有人當場癱軟,有人高喊冤枉,但很快就被堵住嘴拖了下去。
林平之合上冊子:“今日殺一儆百,望諸位引以為戒。”
“奉兵部鈞令。”
目光掃過噤若寒蟬的士兵,林平之的聲音不大,但校場四角架設的傳聲筒將每個字都送進士兵耳中:
“即日起,杭州衛所改製為新軍。”
親兵抬來一塊蒙著紅布的告示牌。林平之扯下紅布,露出墨跡未乾的《新軍條令。
“第一條,重造軍籍。”
林平之指尖劃過榜文:“三日內,各營重新登記兵員。凡冒名頂替者,本人及主管軍官流三千裡。”
隊列中響起窸窣的議論。前排幾個總旗官臉色發白,他們營裡至少有兩成空餉。
“第二條,糧餉改製。”
林平之從親兵手中接過一個布包,“這是新製的餉銀標準。“
布包展開,亮出十枚嶄新的銀幣。陽光在銀幣邊緣折射出刺眼的光斑,後排的士兵不自覺地踮起腳尖。
“步卒月餉一兩二錢,騎兵一兩八錢,夜哨加發三分。“林平之將銀幣一枚枚排開,“餉銀每月初五發放,由錦衣衛監督。“
這次議論聲更大。按舊製,普通軍士名義上月餉八錢,實際到手能有五錢就算長官開恩。
“第三條,軍械更替。”
林平之指向校場東側。那裡停著二十輛蒙著油布的馬車:“新式火銃三百支,甲五百套,半月內完成換裝。“
站在隊列右側的火器營把總忍不住出聲:“大人,咱們的鳥銃才用兩年…”
“全部淘汰。”
林平之打斷他:“新火銃射程二百步,雨天可擊發。明日開始操練。”
親兵此時抬上一口木箱。箱蓋打開時,幾個前排的士兵倒抽冷氣——裡麵整整齊齊碼著三十個木牌,每個牌子上都刻著名字。
“衛所鎮撫司查實,”
林平之拿起最上麵的木牌:“過去三年,吃空餉二百一十五人,克扣軍糧六百石,倒賣軍械獲利四千兩。”
他每說一句,就有一個木牌被扔到台下。木牌落地聲像一記記悶雷砸在軍官們心頭。
“念在初犯,暫不追究。”
林平之突然話鋒一轉,“但今日起,各營缺額必須補齊。”
校場西側突然傳來騷動。一個穿著百戶服色的軍官推開親兵就往場外跑,才衝出幾步就被絆倒。兩名錦衣衛按住他時,他腰間的銀袋破裂,白的銀子撒了一地。
“趙百戶何必著急?”
林平之走下高台:“你營中四十七個空額,正好用這些銀子補餉。”
被按在地上的趙百戶突然嘶吼:“你們這些京城來的懂什麼!沒有空餉,拿什麼打點上官?拿什麼……”
錦衣衛的刀柄讓他安靜下來。
“第四條。”
林平之的聲音依然平靜:“即日起,衛所直屬兵部。所有公文經通政司直達,無需再走都指揮使司。”
這句話像塊燒紅的鐵扔進冷水裡。幾個千戶對視一眼——這意味著他們再也不用給各級衙門送‘冰敬’、‘炭敬’了。
日頭偏西時,林平之終於宣布最後一條:“明日辰時,發放拖欠軍餉。”
他指向校場北麵新搭的涼棚:“所有軍士持腰牌領取,家屬可代領。”
當隊伍解散時,士兵們的腳步比集合時輕快許多。有個年輕士兵大著膽子問:“大人,真的能拿到足餉嗎?”
林平之沒回答,隻是讓親兵打開涼棚裡的箱子。碼放整齊的銀錠在夕陽下泛著暖光,比任何言語都有說服力。
閣樓上,張惟賢的副將低聲道:“光杭州衛所,每月就要多支八千兩。”
“省下的打點錢就不止這個數。”
英國公摸著腰間的金刀:“何況……”
他的話被遠處突然爆發的歡呼聲打斷。士兵們發現糧車上卸下的不隻是陳米,還有成筐的鹹魚和臘肉。
當夜,衛所糧倉外新增了六個哨崗。值哨的士兵腰杆挺得筆直。
這是五年來他們第一次為自家的軍糧站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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