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秋風已帶著刺骨的寒意。
薩摩藩邊境的夜空如墨般漆黑,厚重的雲層遮蔽了星月,隻餘下城牆上零星的火把在風中搖曳,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鄭芝龍站在遠處一座小丘上,海風掀起他深藍色的披風,身後站著幾名心腹將領,皆屏息凝神,目光緊鎖前方那座沉睡的城池。
“大人,西廠的人真的會來嗎?”
副將陳洪低聲問道,手不自覺地按在刀柄上:“他們真願意打頭陣?”
“軍中無戲言,丘督主既然說了,應該就會過來,否則,就算他再受寵,也依舊免不了軍法處置。咱們這位陛下的眼裡可容不下沙子!”
鄭芝龍笑了笑,目光越過城牆,望向更遠處的黑暗。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流動。
“來了。”
他忽然開口說道。
仿佛印證他的話一般,遠處的黑暗中浮現出點點暗紅,如同鬼火般無聲地靠近城牆。兩百道身影,身著暗紅色西廠製服,在夜色中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行動時沒有一絲聲響,如同兩百個沒有重量的幽靈。
丘成雲站在城牆外的一棵古鬆頂端,鬆枝竟未因他的重量而彎曲分毫。身著猩紅官袍,在黑夜中如同一滴凝固的鮮血。月光偶爾穿透雲層,照亮他蒼白如紙的麵容和那雙狹長如刀的眼睛。指尖輕撫腰間細劍的劍鋒,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殺。”
這輕若蚊鳴的一個字,卻如同驚雷般在兩百西廠番子耳邊炸響。刹那間,兩百道暗紅身影同時躍起,細劍出鞘的錚鳴聲連成一片。
城牆上的足輕們甚至來不及發出警報。一名年輕的守軍正打著哈欠,忽然感到脖頸一涼,他困惑地抬手摸去,卻隻摸到溫熱的液體噴湧而出。他想喊,卻發現喉嚨已被洞穿,隻能發出“咯咯”的聲響。在他倒下的瞬間,看到身旁的同伴們如同割麥子般接連倒下,每個人的咽喉或心口都有一道細如發絲的傷口,精準得令人膽寒。
西廠番子們的動作快得不可思議,腳尖在城牆上輕點,身形如燕般輕盈躍起,細劍在黑暗中劃出致命的弧線。每一劍都精準無比,直取要害。守軍的竹甲在他們麵前如同薄紙,細劍穿透時甚至沒有發出聲響。
鄭芝龍在遠處看得真切,瞳孔微微收縮。那些西廠太監的劍法詭異至極,出劍角度刁鑽,速度更是快得超乎常理。他們的手腕似乎沒有骨頭一般,能在不可思議的角度扭轉,劍鋒隨之變幻莫測。
“這就是辟邪劍法?”
鄭芝龍喃喃自語,手心滲出冷汗。
城牆上的屠殺仍在繼續。
一名薩摩武士終於察覺異樣,他拔出太刀,怒吼著衝向最近的一名西廠番子。然而他的刀才舉到一半,那名太監已經鬼魅般閃到他身後,細劍如毒蛇吐信,從武士的後心刺入,前胸穿出。武士難以置信地看著胸前透出的劍尖,上麵竟未沾一滴血。
“好快的劍…”這是他最後的念頭。
鮮血無聲地順著城牆石縫流淌,在月光下呈現出詭異的暗紅色。空氣中彌漫著鐵鏽般的血腥味,卻詭異地沒有多少喊殺聲——大多數守軍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就已命喪黃泉。
丘成雲依舊站在鬆枝上,冷眼旁觀這場屠殺。目光忽然轉向城內一座較高的建築——那裡是守將的居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身形一晃,竟直接從二十餘丈高的鬆枝上飄然而下,如同落葉般輕盈落地,未激起一絲塵埃。
鄭芝龍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這等輕功,已非常人所能及。
丘成雲緩步走向城門,所過之處,西廠番子紛紛讓開一條道路。城門已被打開,幾名番子守在兩側,他們的劍尖滴著血,臉上卻毫無表情,如同執行任務的傀儡。
城內已亂作一團。警鐘終於被敲響,零星的守軍倉促組織起防禦。然而麵對西廠番子鬼魅般的身法和快若閃電的劍術,他們的抵抗如同螳臂當車。
一名薩摩藩的劍術師範柳生宗明帶領十餘名精銳武士攔在街道中央。他年約五十,麵容剛毅,雙手握著一柄古樸的太刀,眼神銳利如鷹。
“何方妖人,敢犯我薩摩疆土!”
柳生宗明厲聲喝道,聲音在街道上回蕩。
丘成雲聽不懂,隻是輕笑一聲,腳步未停。行走時袍袖飄飄,竟有幾分仙人姿態。
“西廠辦事,閒雜人等,格殺勿論。”
柳生宗明聽不懂,但能看出丘成雲眼中的輕蔑,頓時大怒,太刀在空中劃出一道銀弧:“狂妄!看刀!”
十餘名武士同時發動攻擊,刀光如網,向丘成雲籠罩而來。
鄭芝龍此時已悄然靠近城牆,正好目睹這一幕。屏住呼吸,想看看這位西廠提督如何應對薩摩藩有名的劍術高手的圍攻。
丘成雲麵對來襲的刀光,竟不躲不閃。就在刀鋒即將及身的刹那,身影忽然模糊了。鄭芝龍隻覺眼前一,丘成雲已如鬼魅般穿過刀網,出現在柳生宗明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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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生宗明的動作突然凝固,脖子上出現一道細如發絲的紅線,隨後鮮血噴湧而出。他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緩緩跪倒在地。
在他身後,那十餘名武士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個個僵立原地,隨後相繼倒下,每個人的要害處都有一道幾乎看不見的傷口。
丘成雲的細劍不知何時已回到鞘中,仿佛從未出鞘一般。他輕輕拂了拂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繼續向前走去。
鄭芝龍的心臟劇烈跳動,他自認武功不弱,卻完全沒看清丘成雲是如何出手的。那劍速之快,已超出肉眼能捕捉的極限。
“這就是…辟邪劍法大成的境界嗎?”
鄭芝龍喃喃道,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
城內,屠殺仍在繼續。
西廠番子們分散開來,有條不紊地清理著每一個角落。他們行動時如同精確的殺人機器,沒有多餘的動作,沒有情緒的波動,隻有高效的殺戮。
一名年輕的足輕躲在角落,混身發抖。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伴被一名西廠太監一劍封喉,那太監轉頭看向他藏身之處,眼神冰冷如霜。足輕絕望地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臨。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並未到來。他睜開眼,發現那名太監已經轉身離去,似乎對他這個微不足道的小卒不屑一顧。
足輕不知道的是,西廠此行有明確的目標——薩摩藩與德川家康秘密往來的證據,以及藩主島津家久暗中支持海盜對抗明朝的密函。普通士兵的性命,在他們眼中不值一提。
丘成雲徑直走向城中心的守將府邸。府門緊閉,數十名精銳武士嚴陣以待。他們手持長槍,組成密集的槍陣,寒光閃閃的槍尖對準了孤身前來的西廠提督。
“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