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吐出一口氣說:“是這樣,你看看我的條件,咱們是不是可以……”
“不可以。”宋辭晚平靜回答。
對方提起精神,勉力爭取道:“試一試,怎麼不行呢?你看我們薪資相當,家庭條件也匹配,可以說是門當戶對。依咱們倆的工作,再攢個一兩年,可以在本城一起首付一套房。
我們的公積金就足夠覆蓋房貸,以後還款沒壓力,孩子也有父母可以幫忙帶,我們的倆的事業誰也不耽誤。等孩子再大些,甚至生二胎也不是不行。
當然,你不想的話也可以不生,那我們就更輕鬆了。這樣也挺好不是嗎?”
他開始勾勒婚後生活,甚至暢想更加長遠的退休以後。
“其實,我們現在雖然生疏,但以後生活在一起時間長了,也未必不能相濡以沫。生一個孩子也挺好,以後孩子大了結婚了,我們完成了任務,就可以領著退休金,相伴著去外麵走走。
去旅遊,去看遠方,去做想做的事情,去吃想吃的東西。咱們結個伴,是不是?是不是挺好的?”
對方想得這樣遠,甚至好像將接下來後半生的一切都規劃好了,這是宋辭晚始料未及的。
她聽著聽著就聽笑了,笑著反問:“孩子大了,結婚了,你不得給孩子帶孩子?你還想出去旅遊,那可能嗎?”
對方一愣。
宋辭晚又道:“如果是這樣,我們一生好像又變成了父母輩的重複。這樣有意思嗎?”
相親對象皺眉,微微遲疑說:“可是誰不是這樣過來的呢?如果不這樣,還能怎麼樣?”
宋辭晚道:“我的名字,你還記得嗎?”
“你,你不是叫宋昭嗎?”
宋辭晚笑道:“是啊,我叫宋昭。朝朝辭暮,爾爾辭晚。我不是在當年,不是在前生,不是過去的時光裡,我永遠都在奔赴未來。
我有無限種可能,我為什麼要深陷困頓與重複?”
話音落下,眼前的相親對象忽然麵容僵住。
下一刻,他那僵硬的麵孔倏地向兩邊裂開,從那裂開的麵孔中竟探出了一張雍容莊嚴的美麗麵孔——
那是白蓮老母的麵孔!
白蓮老母森然冷笑:“神心一世而已,你還當有無數世,豈能就此走脫?去!”
街邊的咖啡廳瞬間變了,化作了古舊的街道,狹窄的小巷,櫛比鱗次的房屋。
還有在青石小巷另一端唱著喊著的老人:“賣豆腐花嘞……一文錢一碗咯!”
一個個熟悉的麵孔奔來,還有一隊青衣小帽又頭戴紅花的轎夫,笑嘻嘻地過來拉扯宋辭晚。
這個說:“新娘子上花轎咯!”
那個說:“姐姐還是到我這裡來,我這裡的轎子更好看……”
還有於蟬抱著小平安,笑吟吟地站在街頭說:“月娘姐姐,你家瑩兒今秋要上學堂嗎?要上的話,與我們小平安一起做個伴,回頭兩個孩子大了,再結個娃娃親好不好?”
什麼?
站在街頭的宋辭晚恍惚一低頭,卻見自己的手背上不知何時竟爬滿了皺紋。
她好像忽忽然就上了年歲,時間風霜帶走了她光潔的肌膚,帶來了新的生命,卻又好像是要將她吹向不知名的遠方。
於蟬沒有再抱小平安了,她微微弓著背走到了宋辭晚麵前,同樣爬滿皺紋的臉龐笑看著宋辭晚說:“月娘姐姐,孩子都大了,咱們老太太兩個,哎,沒什麼事情做,去、去繡花去……”
一邊說,她一邊來拉宋辭晚的手。
宋辭晚本來還有些蒙昧與恍惚,卻在於蟬手掌伸過來的一瞬間,忽忽然自心頭閃現出一縷森然殺機。
這是本能的危機感應在提醒她。
不,不對!
宋辭晚說:“你不是於蟬!”
說話的同時她反手伸向後背,而後瞬息間自後背虛無處拔出了一柄刀。
沒錯,那裡原本看似無刀,卻被她拔出了一柄刀。
而她拔刀的動作又實在是太快了,快到便如光陰一線。
刀起,刀落。
破妄!
破妄既出,萬念皆休。
神心縱有萬劫,亦當如此。
白蓮老母用重重凡塵氣息將宋辭晚包裹,又有赤翎妖聖以宿命神通不斷斬殺宋辭晚的仙根與神性,可是在迷霧最深處,宋辭晚卻還是反應過來了。
破妄刀出時,刀光所致,不僅是斬中了離她最近的白蓮老母,還有恍惚不知遠近的赤翎妖聖。
赤翎妖聖,以金翅大鵬之身,一翅可以遠去十萬裡。
然而這一刻,他卻沒能夠避開宋辭晚的刀光。
他那一雙通達陰陽的金翅,此時此刻甚至都沒來得及扇動分毫。
哢嚓!
金翅大鵬的雙翅,隱約出現了裂痕。
而白蓮老母的身影則是半虛半實地定格在當下。
她慈祥端莊的麵孔一半帶怒,一半帶笑,語言亦是似怒似笑:“你、你……你縱是逃脫了神心萬劫,又怎麼可能不老?”
“你為何不老?”
“天若有情天亦老啊……”
是了,神心萬劫還有另一個作用,便是能令受術者在紅塵的磋磨下迅速老去。
這一點與宋辭晚的浮雲朝露之術有異曲同工之妙。
當然,二者本質仍有不同。
不過不論是哪種不同,總歸神心萬劫的神通會令人在瞬間喪失大量壽元,這是必定的。
宋辭晚在神心劫的幻境中明明已經老了,現實中她就也該老去才是。
可是為什麼?她卻偏偏沒有老?
這個問題,是白蓮老母永遠也想不明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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