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發出,沙傀在奔行中瓦解崩散。
洪範快步趕入前庭,見屈羅意風塵仆仆耷拉著肩膀,左手拎著雙破靴子,右手正自綠葉叢中扯出映山紅的鐘型花冠,含在嘴裡吮吸。
“沈鴻,快去給屈公子買雙靴子來!”
他不由自主咧嘴而笑,有樣學樣上前摘了朵嘗蜜,果然清甜。
“我記得修羅宗不是每年四月開山門招新嗎,怎麼這時候過來?”
“當然是為了四月十二接天台一戰;全天下誰不知道你和我的交情,易奢要弄你就是弄我!”
屈羅意橫眉倒豎,說得氣勢洶洶。
洪範聞言莞爾,拉住他小臂,往堂內領。
兩人進屋方才坐下,桃紅就上了茶。
茶是好茶,屈羅意連斟連飲一連喝了幾杯,肚子卻咕咕叫了起來。
“屈兄又是餓了?”
洪範想起年前對方第一次來神京時的樣子,笑問。
“是有點,之前忙著趕路顧不上吃東西。”
屈羅意拍了拍空癟的肚皮。
“不過這次不用你出錢,師父知我這回是為兄弟助拳而來,專門發了用度。”
他底氣十足,揮手招來候在堂外的侍女。
“桃紅,本少俠長途勞頓肚子有些餓了,正好請你家少爺喝上幾杯;你現在去外麵酒樓點兩桌酒菜,記得要最好的酒樓,最高檔次的酒菜,不差錢!”
屈羅意說著往圈椅裡一靠,右腳搭在左膝畫圈,露出黢黑的腳麵。
“明白了屈公子,附近最好的是清昶居,他們那第一等的酒菜差不多在二百兩一桌。”
桃紅應道,回了個萬福禮。
“奴婢這就去……”
“慢著!”
屈羅意兩條眉毛縮起,露出警惕的神情。
“一桌二百兩,那兩桌豈不是得四百兩?這價錢再湊點都能在西京捧花魁了,這勞什子‘清腸居’莫不是坑蒙拐騙?”
桃紅怔了刹那——主家發跡日久,她也習慣將金錢看做一個數字。
“屈公子,清昶居在神京全城也是一等銷金窟,確實是這個價……”
她委婉答道。
“要不咱換家便宜的,隔壁巷子的翠芳酒肆一桌隻要三兩,味道也不差呢。”
“不,就去清腸居。”
屈羅意梗起脖子。
“我倒要品一品這二百兩的席有什麼出挑的;再說今兒兄弟登門,要
是不點這家,傳出去彆人還以為你家少爺小氣呢。”
【不是,你請客為啥彆人會以為我家少爺小氣,所以這會兒到底是誰出錢?】
桃紅站在原地,大腦過載。
“去吧桃紅,就去清昶居。”
洪範笑道,哪裡不清楚屈羅意就是出不起四百兩銀子。
“不要彆的酒,就要他們最好的二十年陳釀;他若說沒貨你就說是我要。”
堂堂熾星點的東西,清昶居自是不敢拖延;小半個時辰後酒菜陸續送到,屈羅意在桌上呼喝酣戰,竟連碗筷都咬壞了幾副。
修羅宗身為天下四大宗門之一根本不缺錢,但為了存養弟子的堅毅鬥性,門內向來禁絕奢靡。
尤其是屈羅意這樣的武道種子。
“隔著幾千裡,我與易奢的事這麼快都傳到西京了?”
洪範撚著酒杯,看著好兄弟狼吞虎咽。
“那可不。消息走的是特等驛路,廿三日一到便引得西京街巷沸騰,連修羅宗裡都人人念叨——畢竟你是繼為兄之後涼州再一次登頂天驕榜的希望。”
屈羅意吮著條鰣魚骨架,語氣難得憂慮。
“你們這一戰定得沒頭沒尾,我知道後總是心神不寧,怎麼也得過來看看情況。”
“你這是覺得我打不贏?”
洪範一挑眉毛。
“你覺得你能贏?”
屈羅意聞言虛眼看他。
“我不是長他人誌氣,易奢擊敗鐘憐雲那一戰我全程看完;這小子人不地道但實力分毫不假,打法快猛之極,哪怕現在的我對上也不能說有把握,何況你個先天四合?”
“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
洪範猛地揚頭乾了杯中酒。
“我現在是先天五合,得了龍嗣精血,還鑄了件天神兵。”
“天神兵?嗬,你這家夥果然手眼通天,這也搞得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