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豐很有興致地說道。
很顯然他這些年的折騰,已經讓大明人心長草,畢竟他帶來的不隻是新技術,還有新思想和新製度,隻不過朱元璋還活著時候,沒人敢嘗試而已,現在他死了,立刻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從某種意義上說,他早已經無聲無息地改變了這個國家。
隻是老朱就像山一樣壓著,一切都還隻是像石頭底下的草一樣,不得不忍受著沉重的壓力,在下麵仿佛不存在一樣等待,當這塊石頭被掀翻,立刻就迫不及待地試圖伸展開。現在可以說這個國家已經到了一個關鍵的路口,而且還是個三岔的,藩王要的是真正的封建諸侯,一人給他們一個藩國,他們真正做藩國的君主。就像楚王這樣,在安南實際上掌握大權,為什麼還要接受一個安南布政司,安南都司,為什麼不是真正掌控一切的君主?
大家都是大行皇帝子孫,你做皇帝我們做諸侯王不行嗎?
帝國這麼大。
一人分一個省不行嗎?
說到底哪個藩王沒有點野心?
分一個省多了,分幾個府可以吧?
像現在這樣,要麼給個屁大點貧瘠苦寒之地,要麼扔到可以說異域,讓他們自己披荊斬棘,這就很難接受了,像周王這樣,封個隴右不過分吧?一個湟中能乾什麼?像慶王這樣,整個寧夏不過分吧?肅王封整個河西不過分吧?
哪怕就是遼王這樣的,怎麼著也得把山海關外到遼河都封給他。
都是鳳子龍孫,不能讓我們在外麵吃苦受罪,你在江南享受花花世界。
至於士紳要解脫枷鎖,要開放出海貿易,要開放高利貸,要取消金銀交易的禁令……
尤其是強製結彙。
目前大明的海外貿易必須使用寶鈔就是強製結彙,海外商人來大明無論做什麼生意都必須使用寶鈔,哪怕帶著金銀過來,也得拿著金銀去銀行換寶鈔才能貿易,否則一旦抓住私自使用金銀貿易,則金銀抄沒人砍頭。而且鼓勵舉報,一旦舉報抓住,那舉報人得到其所有財產,所以沿海幾個貿易港,一直有釣魚的,這些年好幾個海外商人慘遭毒手。對士紳來說這就太不友好了,他們無論做多麼大的生意,最後都隻能得到寶鈔,雖然寶鈔目前幣值穩定,但那也是不能當財富傳家的,雖然銀行的確允許自由兌換,但對於大宗寶鈔兌換仍舊是找死的。
今天兌換說不定明天錦衣衛就上門查你謀反了。
至於你說是清白的……
那得詔獄裡麵的刑具說了算。
實際就是小額金銀自由兌換,至於公開的理由當然是鑄幣廠產量有限。
楊豐當然不會給銀錠,目前銀行流出的都是金銀鑄幣,和銅錢的樣式差不多,隻不過是金銀的。
士紳們當然渴望不再被這種喪心病狂的貨幣政策收割。
大明朝這些年東征西討,每年花巨額軍費,但寶鈔卻一直穩定,不就是通過強製結彙,把原本應該落到他們手裡的金銀變成銀行的,而銀行又保證老朱可以甩出大把的寶鈔,然後製造軍火獎勵士兵,讓他們穿著最新式鎧甲端著神機銃開疆拓土。
這都是士紳的金銀。
呃,他們認為這應該都是他們的金銀。
儒生反而不重要。
他們其實應該是被士紳們推出來當炮灰的。
畢竟得有人衝在前麵。
朱允熥改革科舉,儒生慘遭重擊,他們不衝誰衝?
所以士紳們要的,其實就是解鎖朱元璋給他們套上的枷鎖,然後開始邁向原本曆史上的明朝後期,也就是所謂資本主義萌芽階段。也不僅僅是經濟上的這些,還有土地,稅收,鹽業等等,幾乎可以說他們對朱元璋留下的一切政策都不滿。
土地交易限製。
朱元璋規定田不過都,不是說不準跨都買賣土地,而是不允許過戶到外都買主名下,買主想買,必須在本都內單獨立子戶。
就是通過這種方式限製土地集中於某個大地主名下。
你可以買。
但你得分戶到田所在都。
還有開中製。
鹽商的痛苦就不用說了。
……
不得不說老朱對士紳們真的太不友好了。
而皇帝的道路,則是延續他爺爺的並進行部分改革,這條實際上也是楊豐給他設計的,首先最大限度壓製土地兼並,通過銀行控製金融業,牢牢掌握貨幣權,維護寶鈔的穩定。這樣就避免了貨幣權被士紳掌握,原本曆史上明朝財政的崩潰,本質上就是貨幣權喪失,寶鈔因為貶值名存實亡,大量海外白銀湧入使白銀成為主要貨幣,而白銀又都掌握在士紳手中,士紳掌握了國家的貨幣權。想要避免這一點,皇帝就必須掌握貨幣權,必須維持寶鈔穩定,堅持寶鈔的貨幣地位,而寶鈔穩定的基礎當然就是銀行的金融業壟斷權和強製結彙。
這兩個在手,基本上財政就立於不敗之地之地。
畢竟可以印鈔,可以發國債。
至於對藩王,還是他正在開始的宗室改革。
要麼領錢進京做寓公。
要麼一家給你們一小塊偏遠地區的封地,總之你們得選一個。
三條路線。
古典封建,資本主義萌芽,大政府控製或者用另一個詞。
“你怎麼辦?”
劉姐饒有興趣地說道。
“看著。”
楊豐說道。
“看著?不怕他們打起來?”
劉姐說道。
“廢話,他們不打起來,我怎麼插手啊?就讓他們鬨下去,現在才剛剛開始而已,好戲剛開始怎麼能打斷?得看著他們鬨下去,鬨到需要我出手的時候我再出手,說到底我也是個有野心,不對,應該是有理想的人。
他們不鬨大我哪有機會?”
楊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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