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孑這番話說出口,徹底讓陳永剛服氣了。
在卓明謙再那裡美滋滋的泡茶時,他跟範振華交換了好幾個眼神,然後確定他們兩邊都將寧孑的心思想岔了……
來之前他們最憂心的是寧孑的心思會動搖,他們之前所作的一切都成了無用功。然後聽了寧孑的話才明白人家屁股壓根沒打算挪動,隻想著他們能幫著擦屁股。
從一個難題,轉移到了另一個難題。
從寧孑那句話的意思,大概就是我負責搞事,你們負責把那些喧鬨聲攔在門外。
一時間陳永剛都不知道他是該高興,還是該犯愁。
範振華也好不到哪去。
學術層麵他又獲取了一個重要的信息,但寧孑不願意演示,他甚至不知道這消息是真是假。唯一能讓他覺得欣慰的大概就是在體大援建的數學係並沒有做無用功。
就在兩人思緒複雜,愁腸百轉時,卓明謙已經樂嗬嗬的給範振華泡好了茶,又再次殷勤的將陳校長跟寧孑的杯子給加了些水,然後便識趣的打算離開。
剛剛隻有陳永剛在的時候他厚著臉皮呆在寧孑這邊還說得過去,但當範振華來了之後,卓明謙很清楚他繼續呆在這邊就是不識時務了。
更彆提這種宿舍房本就不算大,三個人還好,但如果擠進來四個人,就稍顯擁擠了。
學生早已經習慣了這種環境,但畢竟還有兩位大人物在呢。
萬萬沒想到的是,他還沒走到門口呢,卻直接被陳校長叫住:“小卓啊,等等,你住哪個房間?”
卓明謙立刻停下腳步,扭過頭,微笑著說道:“報告陳校長,我就住108,寧孑隔壁那間房。”
“哦,你室友在嗎?”
“額,他出去了,他的導師帶他去參加一個講座,說是大概晚上才能回。”
“那這樣,你跟他打個電話說一聲,你們跟寧孑換個房間,我等下找人來幫你們搬家跟打掃。但這個事情暫時不要傳出去。起碼不能從你們口裡傳出去,能做到吧?”
“保證做到。不過今天就搬?”
“對,等會就搬。”
陳永剛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後看向寧孑鄭重的再次承諾道:“我陳永剛說話從來都是一個吐沫一個釘,你放心在學校裡學習,隻要你不主動找人赴約,我保證在校園裡沒人能影響到你。你先換個房間,然後我會跟後勤那邊下封口令,住宿登記表暫時也不會改過來,沒問題吧?”
寧孑點了點頭,換房間反正耽誤不了多少時間,而且每個房間都是一樣的,有什麼關係?
隻是卓明謙有些傻眼了……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還得讓他跟寧孑換房間?
……
事實上對於一些不需要太多腦力來進行布局設計的工作而言,當大領導就在旁邊盯著時,效率是極高的。
做了決定的陳永剛直接一個打電話給了學校保衛部,很快便調來了十多號精壯的漢子,一位姓羅的副部長親自帶隊。三、兩下便將兩邊房間的所有東西來了個乾坤大挪移,貼心的副部長還帶上學校招待所兩位打算衛生的服務員,順帶著將兩個房間打掃得乾乾淨淨。
總計耗時不到一小時。
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搬著東西,陳永剛則把羅衛民叫到一邊,吩咐著:“老羅啊,你安排幾個人,在博士樓門口這邊24小時守著,起碼這個月內,所有訪客必須嚴格登記,106跟108兩間房不接待訪客,除非提前預約確認過。或者那個小夥子出門來接。這個關卡你給我把守好了。”
這個要求讓羅為民有些懵。
他看著陳永剛手指著的那個黑黑壯壯的年輕人,不明白校長是什麼意思。
雖然說保衛部的確是負責安全的,但宿舍管理登記這塊是基本都是學校後勤部門的任務。更彆提博士樓還有留學生的,搞這種嚴格的出入措施,往往費力還不討好。
心裡納悶著,不由得躊躇的問道:“不是,陳校長,您給我交個底。是主要負責安全工作還是?這個訪客登記製度不是有的嗎?”
陳永剛搖了搖頭,道:“這次情況比較特殊,你也彆多問。反正這件事我就交給你了,你必須給我抓好咯。還有你在找兩、三個機靈點的小夥子,輪班跟著那個年輕人,就是角落裡那位範院士旁邊,抱著一隻貓的那個孩子,看清楚了吧?這段時間隻要他出門,就偷偷跟著,在學校裡如果看到有人找上他,他又表露出不太想跟對方交流的樣子,就馬上上去趕人。出了校門也把人安排在校門口等他回來。”
羅為民這下真是目瞪口呆。
校長今天交給他的任務當真是一件比一件離譜。
畢竟他也在保衛部工作這麼多年了,還真就沒見為哪個學生如此大戰旗鼓的搞過保衛工作。今天從頭到尾這事都透著古怪,沒頭沒腦的。甚至有些亂命的味道了。
但陳永剛性子本就強,而且在體育總局經營多年,位置很穩固。尤其是這些年兼任著黨、政一把手,將體大也經營得不錯,他還真沒那個底氣反對這麼點要求。
隻能苦笑著應道:“陳校長啊,您這可是給我出了個大難題啊!這校園這麼大,真找幾個人一直跟著也不是個事吧?還有嚴格的訪客出入措施在博士樓這邊施行也比較難啊。之前都隨便慣了,突然嚴起來,總得給個理由吧?您也知道現在的學生都不好伺候,尤其是這裡還住著留學生,到手惹出什麼麻煩來……”
“惹出什麼麻煩我都給你擔著!羅為民,我跟你說,彆的事咱們可以講條件,但今天交代你的事情必須給我辦好咯!留學生怎麼了?這段時間樓裡哪個留學生敢因為宿管嚴格挑事兒你直接告訴我,我特麼讓他滾回老家去!我可告訴你啊,今天這事關我陳某人一輩子的麵子!你乾好了,肯定有獎勵!整個保衛部都有獎勵!你要乾不好,嗬嗬,我好人做到底,幫你在學校裡挑個養老的地兒!”
陳永剛用牙縫裡擠出來的聲音,一字一頓的說道。
羅為民頓時不敢廢話了。
沒彆的,連事關老校長麵子這種話都說出來了,也意味著哪怕今天這些就算是亂命,他也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了。畢竟麵子這種事情可大可小,但如果自己讓校長傷了麵子,後果很嚴重,而且已經說出來了。
羅為民今年才43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他還真不想現在就養老。
“得!陳校長,有您這話,那我可真就往嚴了安排了。等會我就找幾個剛退伍的愣頭青,下個死命令,保證完成任務。”羅為民當即表態道。
陳永剛瞥了羅為民一眼,當然知道這話的潛台詞,大概就是惹出什麼禍事了,您得擔著,不過他還是重重的點了點頭,以此來表達態度。
不過陳永剛心裡很清楚手底下某些人的性子。
之所以跟羅為民把話說得這麼死,還不是因為這家夥平日裡便油滑的很?彆看這家夥當他麵說得如此斬釘截鐵,陳永剛敢肯定,真的到了安排人站崗的時候,這家夥肯定會搭配著來。崗位上即便真就安排了兩個愣頭青,肯定還要在搭配一個有眼力見的隨時準備通風報信。
說白了,他不說點狠話,就算保衛部真的大張旗鼓安排幾個站崗的最後也是流於形式。
於是還是忍不住再次意味深長的說道:“羅部長,這次你怎麼安排我不管。但如果最後這次該攔的人沒攔住,得著軟柿子在那兒儘情拿捏,我還真就不好說話了。”
羅為民也立刻嚴肅起來,應道:“您放心,咱保衛部保證不會讓領導失望。”
……
重新安排了寧孑的寢室,又跟羅為民交代好了博士樓近期收緊的出入政策,陳永剛又找到卓明謙聊了幾句,囑托他平日裡要多關注下寧孑的生活,還順帶著給卓明謙留了一個他的號碼,讓卓明謙發現寧孑如果有什麼困難可以跟他聯係之後,這才回到一直在那兒跟寧孑聊天的範振華身邊。
“範院士,今天時間也不早了,咱們也沒必要在這兒乾耗著了,要不我送你一程?”
他忙著交代事情的時候,便看到範振華一直在寧孑旁邊嘀咕著,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安排好了事情,他不可能一直在這邊呆著,當然也不想讓範振華跟寧孑在一起單獨呆得久了。這個學生太過特殊,不止得防著被外麵的人拐跑了,也得看緊身邊的人。
此時陳永剛還在腦海中思索著建一棟樓換未來一係列頂級學術論壇在燕北體大舉辦這事兒呢。這要是真的能成,兩、三年後他可就有太多故事可以講了。
學校北邊那塊地他垂涎很久了,如果納入體大的範圍,又能建設一座高規格的體訓中心……不不不,要往學術向發展,不如建一個先進的生命科學實驗……
現在寧孑就是他的心頭肉,絕對不能讓人給忽悠跑了。
範振華抬眼瞟了眼陳永剛,看著那虛偽的笑容,心情便有些糟糕。當然其實更多的不快是寧孑帶給他的,隻是這孩子他還真不太好說。
看吧,學生太有本事了也不好,事事要跟自己對著乾,還不敢罵。
仔細想想,這孩子直接把湍流算法上傳到論壇上,可以說直接把路給走寬了。
寧孑隻要隨便向那些資本家證明這算法是他寫的,不,甚至不用證明,隻要寧孑那篇論文在九月份正式在《數學年刊》上發表了,基本上隻要他點頭就能想去哪裡去哪裡了。
他這個院士影響力再大,也沒法跟世界學術界唱反調啊。更彆提寧孑這種已經展現出超凡能力的複合型人才,既能做理論研究還能做具體技術開發的。
這種人才站門口喊一聲“誰來挖我?”可以讓那些資本家們為了搶人而打破頭。
不過心情在不爽,這時候顯然也不能跟陳永剛鬨情緒。
正如寧孑說的那樣,他還打算在體大呆上四年。
於是範振華乾脆點了點頭道:“也行吧,我的確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寧孑啊,那你就在這裡安靜的學習,如果有什麼不懂的問題,我剛剛給你的那份燕北大學數學院導師的聯係方式你收好了,上麵還注明了教授們過往研究成果跟最新的研究方向。如果有正在跟你研究方向重疊的內容,你又有疑惑的話可以隨時跟他們探討,不用客氣。”
寧孑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
“那我先走了。”
“範教授再見。”
“再見。”
……
走出了博士樓,範振華便被陳永剛熱情的拉上了自己的專車。
範振華懷疑陳永剛這是怕他又回頭去找寧孑,但他拿不出證據。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當小車平穩的啟動後,陳永剛提的問題很有新意:“剛剛你還沒來的時候,寧孑給我描述了一個兩年計劃,大概就是讓我近期就開始啟動一項工程建一棟樓,集餐飲、住宿、會議等功能為一體。這樣兩年後樓建好了,他在學術界也有了一定地位後,每年都會以他的名義在世界範圍內邀請各行各業的科學家來參加各類科學論壇會議,且都在這棟樓裡舉辦,你覺得這個事怎麼樣?”
範振華眉毛下意識的挑了下,這個消息寧孑剛才並沒有跟他聊過,所以他還真不知道。現在從陳永剛口裡說出來,雖然語氣誠懇,但感覺很不對。
“當然不怎麼樣。老陳啊,雖然你是體大校長,但你並沒有深度參與過學術界的一些討論。這麼跟你說吧,其實華夏學術界在世界學術界的地位並沒有大家想象中的那麼高。想要在華夏舉辦世界級的科學論壇難度很大,很難說世界頂級的學者會賣這個麵子。”
範振華給出了答複。
“哦,這樣啊。”陳永剛點了點頭,笑了笑道:“您要這麼說我就放心了。那這棟樓咱勒緊褲腰帶也得建起來。你說的沒錯,咱不是搞學術的,我就覺得這事咱不蒸饅頭也得爭口氣。就算邀請不到那些世界頂級學者,先把框架搭起來也行,對吧?”
範振華瞟了陳永剛一眼,大概明白了這位校長的意思,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但嘴上卻不鹹不淡的說道:“陳校長,今天也還好就是我來了。如果是老盧的話,你要這麼說話,他能直接跟你打起來。”
這話把陳永剛說樂了,剛想開口,突然狐疑的說道:“等等,說到盧院士,我怎麼覺得寧孑這麼做好像有點針對華清的意思呢?你想想啊,如果兩年後這個係列論壇會議真要做出名了,對於外界來說那時候肯定早已經曝光了這小家夥曾經是華清的學生,這得多打擊人呐。”
範振華本來是沒想到這茬的。但被陳永剛這麼一提,再帶入到盧正月的身份中去,突然整個人都覺得不太好了。如果這是寧孑有意為之的確太狠了。
按照現在寧孑的崛起水平,估計要不了多久就得天下皆知了,等兩年後大概人們也快忘記寧孑曾經讀過華清這回事兒了,但如果那個時候這個論壇真要做起來就不一定了。
站在學術頂尖的人當然明白一個世界級的科學論壇能給舉辦地帶來多大的聲望加成,尤其是這個舉辦地還固定在一所高等學府的時候。
就好像近百年前的第五屆索爾維物理論壇,直到現在還會常常被提及。在那屆眾星閃耀的會議上,愛因斯坦、愛森堡、薛定諤、普朗克、居裡夫人、洛倫茲……
一個個在後世依然響亮的名字,在這裡開啟了諸神大戰,成就了整個世界科學史不可抹去的經典。
假設當時這屆論壇級會議是在燕北大學舉辦,可以想象當提到這次會議時,人們肯定就會想到燕北大學。這得是多大的榮耀?所謂高校的世界影響力,靠的不就是這種曆史積累跟口碑相傳?
如果歐內斯特·索爾維當時沒有舉辦這個物理論壇,百年過去了,誰又還會記得他的名字?
以寧孑現在展現出的能力,兩年後範振華還真說不好他是不是能有這個號召力。原因也很簡單,當九月寧孑那篇關於納維·斯托克斯方程存在光滑、唯一解的論文發表後,再加上他在超維立方體敏感度猜想的貢獻,他可是很可能在明年就拿到菲爾茲獎的。
二十一歲拿到菲爾茲獎也就意味著寧孑將成為了這個世界上最年輕的菲爾茲獎獲得者,如果算上他開發的湍流算法在科技界的影響力,那號召力可就驚人了。起碼在年輕一代的數學家、計算機學家中間,肯定有著極為強大的影響力。如果這個論壇真的辦成了,每當那些科學家走進燕北體大的大門時,想到寧孑曾經是華清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