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航9451航班駕駛艙中,飛機在起飛進入穩定爬升後,周遭還是漆黑一片,這班次的起飛時間太早了離著日出都還有一段時間。
倒不是說山航就沒有其他在相對正常的時刻內飛往漢京的航班,隻是下一班需要等到下午三點多才能起飛,等落到漢京機場,那是得接近傍晚六點了。對於這群心急不已去總局告“禦狀”的人來說,事情可是半點兒拖不得,於是堅持之下,還是選了這麼個起飛時刻著實反人類的航班。
在起飛後約十分鐘的樣子,飛機爬升到七千兩百米。若是在西部地區,這個高度遠不及巡航高度,可是在東部沿海地區,由於空域極其繁忙,一般不會讓飛機上到太高的高度。
在七千兩百米改平後,原定設置的巡航高度是九千兩百米,若是在波音飛機上史頎圖省心讓吳泰明將巡航高度調整為七千兩百米,後續要是再上高高度了,免得時間長了,在沒有達到預定的巡航高度後觸發非計劃下降的故障燈,其中涉及到增壓係統的工作邏輯。
不過,非計劃下降也不能算故障,隻是一種偏離預設條件的狀態,在處置程序中隻有將巡航高度設置到一個相對低一點的高度即可。
跟波音的增壓邏輯不同,空客飛行機組監控係統工作而無需人為控製,係統會在兩個座艙壓力控製器,一個剩餘壓力控製單元,三個馬達驅動的外流活門,一個控製麵板和兩個安全活門的作用下根據飛行管理和引導係統接收到的信號按外部計劃使座艙內的空氣壓力進行變化。gs數據不可用於自動增壓時,飛行機組可以通過調節著陸機場的標高來完成人為的增壓控製,此後增壓係統會使用人工調定的著陸機場標高來調整自身的增壓計劃。
這在某種意義上來說,跟波音是有一絲絲共同的,即在未到達預定的巡航高度,飛機沒有按照正常增壓計劃增壓時,飛機會轉而依照起飛機場的海拔高度來重新調整自身的增壓邏輯這其實是一個比較大的隱患)。
雖說空客和波音在增壓邏輯和機組扮演角色上有一定的差彆,但是在增壓剖麵上倒是異曲同工。即分地麵,起飛,爬升,巡航,下降和中斷方式。
地麵方式的定義邏輯是在起飛前及著陸五秒後,外流活門保持全靠以確保座艙無剩餘壓力。接地後,若是座艙內還存在剩餘壓力,即以大約五百英尺每分鐘的座艙高度垂直速率來進行釋放。
通常來說,在落地後是不應該存在座艙增壓的,或者說至少不應該存在過於明顯的增壓。因為,一旦座艙內的壓力沒有釋放掉,就可能導致一種比較尷尬的局麵,那就是開不了艙門。
起飛方式中,飛機在即將起飛前,為了方式飛機抬頭是壓力陡變,增壓係統會變座艙進行預增壓,即飛機的起始座艙高度並非機場的海拔高度,而是兩者相差0.1個psi,飛機起始座艙高度會稍稍低上一些。
此後,飛機在考慮到實際爬升率的情況下按照預想編排的規則進行增壓,最後不大於八千英尺的座艙高度完成巡航。但是,跟爬升方式不同,增壓係統在轉入下降方式時,其實是以某個比較柔和的座艙下降率來將飛機在落地前的座艙壓力釋放到高於著陸機場0.1個psi的壓力高度上。
通常來說,在考慮到旅客舒適性的前提下,座艙高度的下降率不會超過七百五十英尺每分鐘。一旦落地後,飛機又會在特定條件下全開活門,以保證完整釋壓,往複循環。
當然了,從飛行員的角度,空客的增壓係統明顯自動化程度是比較高的,也是比較保險和愜意的。不過,也不是說空客在增壓方麵就壓倒了波音,隻是波音尤其是在經典機型中的增壓邏輯其實有漏洞存在的,在某些情況下,飛行員其實隻犯了一個比較小的錯誤然後就會導致非常嚴重的後果。而若是放在空客飛機上,這種錯誤的無限擴大化就不太會出現。不知道有沒有飛波音的飛友,至少737的增壓邏輯著實是不太行。)
將駕駛艙燈光從關閉調定為暗亮,史頎將座椅往後一拉,側著身子將乘務員放在觀察員座位上的枕頭拿過來。
對於飛行員來說,有些小物件是必須的。比如說是報紙,這是用來遮陽的。如果沒有報紙遮陽,在白天的高空上,太陽能把機組曬得意識模糊。不過後世的機組已經淘汰掉了報紙,改用一些定製的遮陽板了。甚至於後麵的一些飛機機型自帶了這樣係統。
除了遮陽物,還有一個就是枕頭。這玩意兒倒是不必自帶,因為飛機上就有,而且稍微有些工作經曆的乘務員就知道在起飛前將足夠量的枕頭送進駕駛艙。
飛行員要枕頭那當然不是在駕駛艙睡覺的,而是用來當靠腰的。雖說的駕駛艙座椅的表層設計得比較柔軟,可架不住一坐好幾個小時,要是沒有枕頭撐著,到了三十五歲,大多數飛行員腰都得廢得七七八八了。
將枕頭塞到腰後麵,史頎給吳泰明使了個眼色,吳泰明倒是很機靈,馬上說道:“接操縱了。”
這下操縱通訊全由吳泰明負責,史頎倒是放鬆些了。將耳機摘下掛在側窗把手上,史頎雙手背頭,問道:“你是國大過來的嗎,我怎麼不太認識你啊。”
“教員,我就是山航這邊的。”
“山航這邊的,山航這邊有空客的一副嗎?”這倒是讓史頎愣了一下,他怎麼記得山航現在也就是大批量地改二副和學員,倒是沒聽說有一副改機型的。
沒法子,一副中途改機型成本大,一副自己也不願意。因為即便空客承認波音那邊的經曆時間,但是並非在波音那邊的技術級彆就能直接複刻到空客這邊的,大多定位的新級彆要低上一兩個號位,這就讓人相當不舒服了。
“有啊!”說起這事兒,吳泰明那真是垮了臉了:“挺早的時候機隊就著手讓一小部分一副改空客了,大家當然是不願意去啊,然後就抽簽。快一百的副駕駛就抽五個,結果被我給抽上了!”
前些日子,吳泰明跟陸曉曉等一眾朋友在漢京喝酒被鄧文佳逮著那次就是吳泰明去漢京的國大航空模擬機中心做檢查。
自己在差不多二十分之一的概率中中了獎,吳泰明遇著幾個朋友那不得訴訴苦,然後就不小心喝多了。接著運氣更差,被鄧文佳給逮著了。
因為此前隻是極少量的一副改機型,山航不會特意大批量的預定模擬機,索性就蹭了國大航空的模擬機,連訓練教員和住宿都是國大航空解決的。
國大航空硬塞了一堆飛機給山航,以優化自己的機隊結構,他自己倒是拍了毒了,可心裡當然知道是山航吃虧了,自己還是有那麼些不好意思的,所以比較爽快地承接了吳泰明等五名一副的模擬機訓練的所有事務。
雖說理論上國大航空派了一些空客的教員,機長和一副來幫山航解決前期的人手不足的問題,可要等自家那些轉了空客的二副和學員成長為獨當一麵的一副還是要等些時日的,所以隻能硬著頭皮該些自己的空客一副出來,省得出現什麼意料之中的情況。
至於機長及往上的技術級彆,反倒是好解決的。等空客機隊完全穩定下來了,可以從波音機隊直接抽調機長到空客那邊。
跟副駕駛要轉機長的迫切願望不一樣,轉到了機長,那後續的轉升欲望叫稍微低一些了。畢竟,就算轉了教員,小時費也多不了太多,還需要額外承擔帶飛的風險。因而,甚至存在一些偷懶的機長始終就不轉升,即便時間到了也賴在單飛機長的級彆,寧死不轉教員。
相比於副駕駛的平移存在號位降低的情況,機長之間的轉機型尤其是波音轉空客就容易很多了,而且損失很少。
因而,不少想要轉機型的飛行員不會選擇在副駕駛階段更換機型,那是給自己找麻煩。一般都要等到聘了機長,那就可以比較無壓力的轉機型了。
鑒於機長轉機型沒什麼損失,山航管理層就覺得後續還是會存在一些希望轉機型的機長的,接收這些機長差不多就足夠了。
畢竟不是人人都像徐蒼這樣差不多看遍,飛遍各種機型了,飛久波音了,就跟結了婚的七年之癢,總會有兩相看厭的時候,轉轉機型換換口味也是人之常情。
另外,也可以對前期轉機型的機長給予適量的補貼,那更是能大大增加轉機型的欲望。因而,在機長以及機長號位的人員問題,山航反倒是不怎麼擔心的。
史頎哭笑不得:“你這運氣是有點兒好了。不過,我怎麼記得這班原來是胡京那小子的?”
“胡哥說臨時有事,然後調度就抓我飛了。”吳泰明撓撓頭:“公司說安排我們轉機型,是我們吃虧了,後續會儘量安排航班給我們飛,讓我們多掙掙錢,也算是補償了。說是現在公司波音一副的平均小時數是六十多吧,按照公司的意思,我們五個轉了空客的後續的平均小時數可以達到八十小時。”
史頎點點頭:“那你們公司還算有點兒良心。”
彆的不說,山航在對待自己員工上還是比較慷慨的。也正是因此,山航的員工大多願意儘心為公司“奉獻”。
“以前我倒是覺得咱們公司不錯,可這次就不行了。”吳泰明刻意壓低了聲音,朝著後艙努努嘴:“我聽說徐蒼那事兒了,咱們公司當真是一句話都沒有護過徐蒼。教員,你說這是不是不太好了?”
史頎挑了挑眉:“徐蒼的事情,你們副駕駛圈子裡傳得多嗎?”
“倒是不多吧,主要是因為徐蒼是功勳飛行員這事兒不管從哪個角度都聽上去離譜得很,所以很多人就算聽說了徐蒼的事情,大多就是當個樂子聽聽,沒覺得是真事兒。”說到最後,吳泰明湊近史頎,以極度求知欲的目光望向史頎:“教員,給我透個信唄,徐蒼是功勳飛行員這事兒,真不?”
史頎笑了笑,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一抬手將旅客安全帶的信號燈撥到自動位,然後笑道:“你剛才在機坪上的時候說那二十多個老頭兒看上去很嚇人,你知道他們都是誰不,知道他們要去漢京乾什麼嗎?”
史頎是知道那二十多個人是什麼身份的,但是卻沒有絲毫尊敬的意思,直接以老頭兒這種類似於調侃的稱呼相待。
“這個我倒是不太曉得,就是感覺那些人凶神惡煞的,怕不是什麼好人。”吳泰明裝成一副“童言無忌”的無辜樣,竟然開始編排那二十多個功勳飛行員。其實,這也不怪吳泰明,隻能說史頎開了個不太好的頭。史頎對那二十多個人的稱號實在算不得禮貌,以致於吳泰明無論如何都不能將老頭兒這三個字跟功勳飛行員聯係在一起。
史頎笑得很是爽朗:“那二十多個是......一共八家航司的功勳飛行員。至於他們要去漢京乾什麼,那得是去告狀了,告徐蒼的狀!”
“功.......”吳泰明剛舉起礦泉水要喝,可是喝到一半,聽見史頎說起那些人的身份,大驚失色,差點兒一口水噴出來。
可這水要是噴出來,讓電子係統發生了短路,那問題可就大了。於是,吳泰明生生將要噴出來的水給壓回去了。
然而,這一硬壓著,大部分倒是從吳泰明的鼻孔裡噴出來,場景很是具有爆炸性的效果。那可是功勳飛行員啊,整個山航在役的飛行員可都沒有一個身負功勳飛行員的稱號的。
不對!好像徐蒼是的!
一想到自己將那群功勳飛行員形容為凶神惡煞和不是好人,吳泰明隻覺得自己前途一片黑暗了。
他指了指頂板:“教員,艙音應該還是隻記錄最後三十分鐘吧?”
史頎笑了笑:“這我可不知道了,我聽說一些航司已經開始著手改裝艙音係統了,以便讓艙音記錄加長,就不知道你們山航是什麼狀態?”
“啊?”吳泰明腦子一空,手指在艙音消除按鈕上懸空片刻,最後還是沒敢按下去,最後整個人往座椅上一癱,已然是沒了興致頭了。
史頎瞧見吳泰明這樣子,心中頓時歡喜起來,最近他心煩意燥的,遇到吳泰明這麼個副駕駛逗一逗還是有些意思的。
於是,想著差不多行了,便是準備給吳泰明說清楚,可他剛準備開口,鼻翼抽動幾下,臉上的笑容逐漸斂去,拍了下吳泰明:“小子,你聞到些什麼味道沒有?”
......
客艙中,徐蒼跟普通旅客一起坐在經濟艙的中間位置上,而那二十多個告狀的功勳飛行員則是全部被安排在了前麵的頭等艙和商務艙。
從史靈靈出現到他堅持去總局仲裁院進行大決議,徐蒼在這兩天的心情一直靜不下來,那種麵對時代大潮的無力感讓他感覺到非常不舒服。
然而,從最初的無措和煩躁中漸漸平息下來,徐蒼終歸還是找到了自我,尤其是臨出發的前一晚和秦心在夜空下數了好久的星星,那內心中最後一絲波瀾都已經被撫平了。
此刻的徐蒼反倒是不那麼在乎不久後的仲裁決議了,隻要堅定自己的信念,有困難就去克服,有障礙就去衝破,窩在角落自怨自艾又算個什麼?
此時,飛機還沒有進入完全的巡航時間,客艙的燈光還是處於暗亮狀態。徐蒼是靠著舷窗坐著的,他旁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從落座以後倒頭就睡,到現在還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熟了。
起飛時間還是太早了,不過這種反人類的起飛時刻倒是在某種意義上給一些不在意早起的乘客謀了福利,那就是機票價格普遍要低上一些。
齊州飛漢京不算是旅遊航線,不適於前不久局方下發的關於部分航線放開機票價格管製的文件的範圍。但是,局方不允許航司隨意調整價格不代表隻能完全定死價格,如果是在小範圍內浮動,那局方是不會乾涉的。
畢竟淩晨五點多起飛的航班跟早上舒舒服服十點起飛的航班價格一樣,多少顯得愚蠢了些。
正是如此,即便起飛時間不得勁,可這次航班的上座率還是相當不錯的,剛上客時,徐蒼目光隨意掃了下,估計怎麼也得七成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