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者沒有回應我。”他對同伴們說,“但我想這並非因為厭棄,而是因為祂想給予我們考驗,想知道我們將如何運用自己的謀略與勇氣。”
“考驗”一詞讓每個人的心情變得既緊張又期待,有人試探性地問:“那麼隊長,我們今晚……?”
是啊,賢者無法給予啟示,那就該我決定方向了。
懷著一種崇高的使命感,崔斯坦開始有條不紊地部署,人際方麵的資料被抽調出來,斯蒂亞諾本家成員常去的地方,生意上的夥伴,有露水姻緣的情人,教導過的學徒……在經過一係列推斷,篩查以及對線人的臨時走訪後,一個可能的賓客名單被擬定出來,其中幾個可以成為切入點的名字被重點圈出。
“我打算喬裝成斯福查子爵的貼身男仆。”崔斯坦點了點一個被畫圈的名字,不少人頓時麵露擔憂之色。
“會不會太冒險了?”
“如果不進入那棟房子內部,我們很難得到有效的信息。”
“如果不進入那棟房子內部,我們很難得到有效的信息。”
相鄰途徑之間總會不可避免地互相了解,互相防範,互相滲透,就算有意隱藏,多少會清楚一些彼此的能力,而作為工匠家族,他們家少什麼也不會少非凡物品——其中有一件“仲裁人”途徑的物品正是用來防止窺視的。
托老蓋勒的關係,崔斯坦曾在斯蒂亞諾家訂購的一尊雕塑上放置了窺秘之眼,但那尊雕像在搬進客廳的瞬間炸開了,藏身其上的窺秘之眼亦在禁令的重壓下灰飛煙滅——這是一個重大的戰略性失誤,斯蒂亞諾家自此變得更加小心謹慎,甚至有種“寧錯殺,莫放過”的意味。
在過去某一天,有三個洗衣女傭,兩個花匠悄無聲息地從斯蒂亞諾府消失了,可他們中隻有一個才是崔斯坦的線人。
他們被帶到廣場上示眾,被綁在斯蒂亞諾家族親手設計的刑具上,那個精巧的那家夥不會立刻讓人死去,而是會一點點地收緊犯人脖頸上的鐵鉗,一點點地拉緊綁在犯人四肢上的鐵鏈——最後“嘭”的一聲,一個人就變成了五塊肉。
圍觀的人有的害怕得捂住了眼睛,但也有人激動得伸長了脖頸,在鮮血從脖頸,肩膀,大腿處噴湧而出時,甚至有人像開香檳一樣歡呼出聲。
崔斯坦站在其中,遍體生寒。
他為人群毫無同情心可言的狂熱感到恐懼,為那刑具彆出心裁的殘酷感到震驚,也為自己安插眼線的行為感到後悔和愧疚……他考慮過線人暴露意圖,遭遇危險的可能性,卻未曾想過會連累其他無辜的人。
那些鮮血淋漓的畫麵就像幽靈,會在任何看似不相乾的時刻纏上他,正如此刻。
“我會進入宅邸,其他人在外邊接應我。”
崔斯坦又重複了一遍,以表明自己的決心,他是這裡序列最高的那個,最危險的事情理應由他來做,而且在隱匿賢者賜予他的奇妙知識中,有那麼幾個正適合潛入。
幸運的是,這位斯福查子爵手頭並不寬裕,請不起裡三層外三層的護衛,而且他的金錢多用來附庸風雅非購置神秘學設備——尤其是有偵查和甄彆能力那種,所以崔斯坦進去得很順利,也同樣順利地趁那位貼身男仆回房換衣時一個手刀劈暈了他,脫光他的衣服後取出一塊早已煉製好的“漿糊”——這原本是一隻千麵狩獵者變異的腦垂體,在融合了一段叫“畫皮”的隱秘傳聞後,它變成了更奇妙的事物。
“漿糊”開始蠕動,生長,它包裹了男仆的麵孔,喉結,胸膛,肩膀,腰腹……就像裹住毛毛蟲的那層繭,但它比橢圓形的繭更貼合人體的曲線。在形成皮膚的質地後,毛發開始生長——無論是男仆棗紅色的短發,還是他嘴唇上方的兩撇小胡子,亦或是咯吱窩底下和大腿上茂盛的腋毛和腿毛都分毫不差地長了出來。
最後,一點肉痣以一種嚴謹的姿態出現在男仆的脖頸上。
崔斯坦將被“漿糊”包裹的男仆翻了個麵,用刀子在背後小心翼翼地劃了一道口子,將成形的畫皮揭了下來,然後脫掉了自己的衣服,把畫皮往身上套。
幾分鐘後,崔斯坦拿著銀托盤和茶壺走向了斯福查子爵的書房,而原本的貼身男仆被塞進了衣櫃最深處,並附贈一片安眠符咒。
一切都已準備妥當,夜幕降臨的時候,馬車悠悠駛向斯蒂亞諾府,令崔斯坦有些驚訝的是,斯蒂亞諾女爵竟親自在門外迎接,她含著笑對每一位來賓噓寒問暖,將“熱情好客”一詞詮釋到了極致。
似乎是要洗刷前幾天的冷清,忘卻今年的種種不利遭遇,斯蒂亞諾家族將大廳裝飾得極儘奢華,一尊尊典雅的雕塑錯落有致地擺放,盛大的燭光將它們勾勒得愈發妙曼,一杯杯鮮紅如血的奧爾米爾葡萄酒被搭成山丘般的寶塔,而不遠處的另一張桌子上擺放著烤崽雞,紅酒膾羊腿,咖喱牛肉,檸檬蛋糕等數十種美食,樂隊一首接一首地奏響曲子,時而喜慶,時而哀婉,時而激昂……
在這一片歌舞升平的盛景中,斯蒂亞諾女爵在同一個又一個來賓攀談,她今天絕非傳聞中描述的那樣,是個齒輪般冷冰冰的女人,她時而驚訝地抽氣,時而讚賞地頷首,而跟她攀談的人看起來也愉快極了,男人捂著肚子發出哈哈大笑,女人用絲鍛或羽毛的扇子掩住嘴,發出銀鈴般咯咯的笑聲。
她似乎很擅長逗趣。崔斯坦如是想道,他一直在觀察斯蒂亞諾女爵,雖然知道對方有製作人偶替身的能力,但據他所知,人偶替身沒辦法做出那麼多生動的表情,也沒辦法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而且她的臉龐也因為微醺泛起紅潮。
不止是她,其他斯蒂亞諾家族的成員也在極儘歡愉,每個人都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樣。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十二點的鐘聲敲響了,身體熬不住的人紛紛告辭,但也有人喜歡用通宵達旦的娛樂在彰顯自己的身強力壯。
在吃喝得差不多了的時候,木偶戲登場了,據說每一個人偶都是他們家親手製造的,遠比尋常的人偶靈活,能做出許多滑稽的動作,不少人笑得東倒西歪,但也有不少人想做點彆的——
在帝國的上流社會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十二點過後就該進入“酒池肉林”環節,崔斯坦瞥見一個先前看起來還頗有君子相的男人正在把臉往一位貴婦人的胸口埋,貴婦人發出貓兒一樣的嚶嚀,卻沒有躲開。
有的人摟著抱著進了花園,有的人在撕咬著彼此的嘴唇,有的人用下半身互相摩擦……而在一片群魔亂舞之間,一個人無比清醒。
斯蒂亞諾女爵端著酒杯,她的臉很紅,但眼神卻是透亮的,甚至給人一種冷漠的感覺。
“嘭。”
她說了一個無比輕巧的語氣詞,大部分人會以為她在打酒嗝。
淩晨兩點的鐘聲敲響了,崔斯坦的靈性直覺也在作響。
“嘭——!”整個斯蒂亞諾府變成了一朵金色的煙花,在一瞬間,那些糾纏在一起,醉的不省人事的男人女人統統變成了,連驚恐都成了奢侈。
在被巨大的熱浪吞噬前,崔斯坦看見幾個螺絲從斯蒂亞諾女爵變成兩截的身體裡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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