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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5章 將計就計(1 / 2)

第445章將計就計

殿中煙氣嫋嫋,有頭發花白的女巫赤足做著法事,手持草束晃動。安祿山手舞足蹈,對著靈光神的畫像喃喃禱告。

末了,他長舒一口氣,累得重新在胡床坐下。

李豬兒遂上前,很小聲地稟報道:“聖人,李道長來了。”

因為拜火教的祭司才剛剛下去,李豬兒擔心安祿山並不方便見李遐周,不免有些忐忑。但安祿山卻道:“快,讓李道長進來!”

那瘦小的身影才入了殿,不等李遐周近前,安祿山迫不及待地問道:“道長,我的登基大典可否提前?”

“聖人的生辰不曾提前,大典如何能變更呢。”李遐周語態超然,甚至還帶著些淡淡的笑意,道:“不必說,不必說,貧道知聖人在憂慮什麼,一切都隻是劫數罷了,渡劫之後,聖人自可黑豬化龍。”

在安祿山這裡,黑豬並非一個侮辱的詞,而是戰鬥神的化身之一,故而“黑豬化龍”其實是他們想出來的能說明世人相信一個粟特人、拜火教徒是真龍天子的說法,近來一直在到處傳播。

“當年我騙了長安的昏君之後,確實是被薛白那小子給拿下了,他看中了我煉丹的本事,手裡捏著我的罪證,說我若不為他效命便是死罪,沒奈何,隻好為他做事。”

“我會造火藥。”李遐周依舊在笑,眼底裡的笑意卻不像是在討好,似有一絲絲的得意。

安祿山見他這樣,終於消了氣,又後悔起方才的無理,於是在胡床上打起滾來,像孩子一般撒潑賣乖道:“我想要早些登基,道長便不能依我一次嘛?”

嚴莊想了想,道:“我記得,盧弈的兒子,名叫盧杞吧?可是他帶走了?”

田乾真不與嚴莊爭奪這件事的主導權,而是任他將李遐周帶走。他則單獨留下,因有更重要的事與安祿山稟報。

很快,城門緩緩打開,兩側俱是揚刀立馬挺立的騎兵,煞是嚇人,胡來水卻不怵,驅馬入城。

雖然他的生日在元月初一,可若非李遐周慫恿,他早幾個月就要登基稱帝了。如今李遐周所描繪的順利景象一個都沒有實現,局勢就像那該死的病症一樣越來越差、越來越差,他開始覺得自己被李遐周騙了。

李遐周正要開口,殿外忽然響起了一片騷動。

田乾真叱道:“是否離間,我還分不清嗎?!”

田乾真道:“這幾夜,你皆與安守忠推骨牌,有嗎?”

嚴莊轉過頭,看了一眼站在殿內的田乾真,見對方未開口,遂應道:“事可一,不可再。薛白既以此伎倆騙過李懷仙,如今故計重施,欺我等是傻子嗎?”

“聖人不必再聽李遐周的鬼話,此人是薛白的內應!”

“田將軍,你不可硬闖啊!”

“該是如此。”嚴莊點了點頭。

“我從小是聖人你看著長大的,聖人若不信我,我把心掏出來給聖人看!”

“聖人,安守忠也暗中倒向薛白了。”

意思很明顯,今夜可以襲城。

嚴莊道:“用了刑,能助伱想到更多,招得更快。”

李遐周道:“炸藥留下,必須有死士引燃。高仙芝孤身入洛陽募兵,豈會有人手布置?”

為了給安祿山籌辦登基大典,如今它正在日夜趕工進行修繕,增設神位。

嚴莊依舊檢查了明堂,還是沒發現異常,他遂站在最高處,等了沒多久,見到一輪金日從流向天外的洛水上緩緩升起。

“那就好。”

“聖人,使者到了。”

可惜,他做到這一步,明堂上方的安祿山根本就看不到。

“生辰未至,強行登基,命格恐為凶星所奪啊。”

周圍侍衛雖都看到了,卻知安祿山沒看到,也沒人就這點小事多嘴。他們都聽說過,李豬兒是被聖人親手閹掉的。

“臣有實證。”田乾真道,“臣前幾日便發覺到安守忠不對勁,細察之下,發現他的生意一直與薛白的豐彙行有所關聯,更不必提他與李遐周走動頻繁。故而,臣安插了心腹在他身邊盯著,今夜果然發現了他的異動。”

安祿山將信將疑,道:“道長,你如何解釋?”

“我先當回皇帝,長安攻不下來,再退回幽州有何不可?”安祿山想要儘快登基,本就是破罐破摔,眼看有了生路,心態又有不同,道:“阿浩你之前也說了,事不濟就裂土封王。”

“我與聖人定下一計,以安守忠之名引薛白入含嘉倉城殲之。”田乾真道:“薛白謹慎,得信,不敢貿然出兵,故而遣使來探,必是為聯絡安守忠,確定此事虛實。”

終於,田乾真忍不住了,道:“聖人,還需讓他回去給薛白報信。”

“好吧。”

“嘿,你個蠢材。”

他疲憊地歎了口氣,卻不能結束忙碌,轉身去審問李遐周。

“嚴相。”

“當年貧道在長安,得天子尊奉。然貧道見他命星黯淡,飄然而去,不為功名富貴所累。至今,貧道亦不為刀鋸斧鉞所懾。”

李遐周招得很痛快,又道:“等到範陽軍殺到,顏春卿便帶我到了洛陽,欲讓我布置火藥,助高仙芝守城。可才見到高仙芝,沒多久洛陽便發生了兵變,沒得到賞賜的士卒殺人開城門。我遂趁亂脫身,離開了顏春卿,可這老胳膊老腿逃得慢,範陽大軍已經入城了。恰好,我在道邊見達奚珣為新君引路,因過去與他是舊識,便找上了他,讓他為我引見。”

“若我未記錯,高仙芝運往陝郡了。”

divcass=”ntentadv”“他未將它們留在洛陽以便突襲?”

“什麼?”嚴莊愣了片刻。

“可惜,來的不是薛白、王難得,隻是一個無名小卒……”

嚴莊道:“聖人不必理會他妖言惑眾,隻需將他交於臣。三木之下,並有實情。”

看似一樁小事,嚴莊卻意識到事態十分嚴重。若是大燕朝堂中的哪個文臣拿走了那份治國之策,很可能又會全倒向薛白。

“何意?”

田乾真從懷中拿出幾封書信,道:“聖人,此為高丞相寫給我的信,他曾擒獲陸渾山莊之人審問,得知為薛白煉火藥之人是個老道,身材瘦小,長須飄飄,豈不正是李遐周?”

“貪狼星動,主星危矣。”李遐周不以為意,手中拂塵一揮,道:“此為薛白離間之計罷了。”

~~

眾人散去,嚴莊依舊站在明堂上,望著夕陽中的洛陽城,心裡重新回想了一遍,意識到安祿山竟是對的。

“妙。”安祿山大喜,道:“不愧是嚴相,此事便這般,除掉薛白,招攬哥舒翰……那也是個狗賊,當年在昏君麵前羞辱我,為了大業,且忍他一忍。”

胡床上的安祿山像是一堆死肉,忽然活過來,道:“薛白遣使來了!”

明堂下方,胡來水隻能走到台基,一列列兵士已抬起弓箭對著他。

“都找過了,那口箱子此前應該是放在禦史台。據說,盧弈死前還在看裡麵的書卷。”

嚴莊忽道:“聖人所言有理……”

“慢著。”

先是被騙得攻取了沒有儲糧的東都,接著要是被騙得連皇帝都沒當成,豈不是太蠢了?!

“今夜薛白以火藥攻城,實則是為了向安守忠傳遞秘信,而安守忠得了信卻私藏起來,想必還未報於聖人?”

“他也許一會就要報給我呢?”

安祿山拍著胡床,大罵道:“滾出去!李道長當年離開昏君,隱居山林,怎麼會是薛白的內應?!”

此時,安祿山已被抬了過來,擺在明堂的二層,揉了揉眼,視線裡一片模糊。

安守忠歎著氣,策馬在城頭上奔馳起來,身後有人豎起他的大旗。他看著雖還是大將軍,可城中防事都已經轉交到了田乾真手中。

正此時,有內侍上前稟道:“聖人,嚴相來了。”

捉拿工匠之事十分順利,並沒有人反抗,嚴莊先是查看了所有的物料,沒有發現任何問題,其後帶人進入其中仔細查看,依舊未有異樣。

“李懷仙的來信我可看了,薛白當時也是這意思。”安祿山狐疑道:“阿浩,真不是你殺了李懷仙?”

“讓你查!”

除非,田乾真是內應,但那顯然不可能。

“我不管。”田乾真道,“我隻管讓你將計就計,請你擺出威風,讓唐軍看到你還在主持洛陽守衛。”

城門才被關上,兩邊的衛士突然大喝,揮刀做出要劈砍胡來水的樣子。然而,他卻是哈哈大笑,放聲道:“我奉薛太守之命,遞來國書,安祿山若不想要便罷,要殺便殺,不必虛張聲勢!”

“薛白如此可惡,聖人繞開他,徑直與哥舒翰談便是。”

~~

“不必動刑,貧道招便是了。”

紫微宮是前朝後寢的格局,明堂處於前朝,相當於長安的皇城,乃是處理國策之所在。武則天時期,甚至容允百姓入內參觀。

“該是沒有了。”嚴莊道,“目前為止,薛白還沒有一個真正能助他奪城的人。達奚珣、李遐周都不行,他們一開始就不被信任,安守忠也不行,他下不了決心。”

“道長,你可彆是騙我!”安祿山眼睛依舊沒有聚焦,臉上微微抽搐,透著狠意,道:“我便是要死了,也得在死之前當一回皇帝!”

“李道長!你還有何好解釋的?!”

“好吧,那就讓他披上衣服。”安祿山大為掃興。

李遐周才被綁到刑架上,已然換了一副神情,臉上甚至浮起了親切的笑容。

他卻覺得配不上這樣的官職,有心立功,這次便請命入城。

那邊,胡來水出了洛陽,路過上東門時,正見安守忠巡城經過,淡淡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真耐凍啊。”

安祿山眼睛看不清楚,聽得田乾真的聲音,便問道:“阿浩,你這是做甚?李道長正有要事要告訴我!”

城頭上,田乾真見此一幕,微微冷笑,眼中雖有殺意,卻不是針對那猖狂的小卒。隻要能把薛白騙入含嘉倉城,這所有唐軍都要被他殲滅。

田乾真眼看嚴莊態度變化,著急之下,反而頓時想通了,忙道:“我明白了,薛白必是為了試探!”

“我?”

李豬兒見狀,隻好拾起地上的衣服,給胡來水披上,嘴裡罵罵咧咧。

安祿山依舊憂慮,道:“他從來都蠢。若一開始便與我合作,才叫合則兩利哩,非要找死。”

“我要見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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