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腦中有一瞬的空白,什麼也反應不過來。她竟有孩子了?如懿慌慌張張地撫著肚子,急忙喚道,“江與彬呢?”
齊汝忙上前道,“皇後娘娘安心,江太醫還在家中呢。微臣已經跟皇後娘娘搭過脈了,確實是有了身孕無疑。但皇後娘娘之前未有生育,這是第一胎,一定一定要格外小心。”
皇上的心情極好,朗聲道,“齊汝,朕便把皇後的身孕全權都交予你了。若有一點兒錯失……”
齊汝趕緊跪下道,“微臣不敢,若有閃失,微臣便不敢要這條老命了。”
皇上笑道,“那就好。皇後一向是由江太醫請平安脈,待他回來後,便讓他同你一起照顧著,以求萬全。”
如懿的神色還是有些乏倦,並不願十分搭理皇上,連笑也是淡淡的。還是李玉乖覺,“皇後娘娘可是乏了?奴才立刻讓齊太醫去熬上好的安胎藥,娘娘好好兒歇一會兒吧。”
魏嬿婉忙堆了一臉柔綿的笑容,道,“那臣妾伺候皇上先回永壽宮吧。晚膳備好了,是皇上最喜歡的炙鹿肉呢。”
如懿的眼光縹緲拂過魏嬿婉的臉,皇上似乎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道,“這些日子都是鹿肉啊野雞啊,朕都吃絮了,不去了,你先跪安吧,朕想陪陪皇後。”
魏嬿婉隻得訕訕告辭。魏嬿婉走後,白蕊姬等人又是一水兒的恭喜了如懿,礙於皇上在一旁陪伴,便也隻是說了幾句話就各自散了。當晚皇上便歇在了承乾宮。翌日,便有旨意傳出:自即日至皇後平安誕下孩子滿月之後,晉嬪、魏貴人全數罰俸,秀貴人、平常在、揆常在罰俸一半。原本皇上因著魏貴人侍奉得宜,想要賜給她的封號,也一並收回了。
午後,白蕊姬與海蘭意歡結伴去探望如懿。海蘭在如懿身邊坐下,執了如懿的手含淚道,“想不到,原來還有今日。”
白蕊姬忙笑道,“海蘭姐姐高興過頭了。這是喜事,哭什麼呢?”複又看向如懿道,“昨兒皇上在,咱們也沒與皇後娘娘好好說說話。今兒這一大早人來人往的,人多了都是應酬的話,是以咱們現在才過來,與娘娘說些體己話才好。”
如懿示意著白蕊姬與意歡,“多謝你們,也是沾了你們的福氣。”
海蘭忙拭了淚道,“等了這麼多年……”
意歡接口道,“隻要等到了,多晚都不算晚。”她不免感觸,“皇後娘娘等到了,臣妾不也等到了麼?隻要咱們有咱們的孩子,便是再晚也值得。”
幾人說罷,又送上了各自的賀禮。容珮帶著幾個小宮女出去將賀禮擺放至庫房。白蕊姬甩了甩帕子嗤笑道,“從前侍奉皇後娘娘,魏貴人那殷勤勁兒可是數一數二的,如今這般,想來也是不再和娘娘一條心了。臣妾一向看不上她那做作樣子,如今做出這等沒臉麵的事來,也不過隻是被罰了些月例銀子,當真氣得慌。”
如懿笑道,“有什麼可氣的?皇上該罰也罰了,如今她失寵又手頭拮據,本宮有孕這段時間,隻怕她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且她本該到手的封號也沒了,也算是小懲大誡了。”
海蘭也道,“也不怪蕊姬妹妹說嘴,方才我過來的時候還聽見晉嬪在自己宮裡哭呢,還是富察氏出來的嬪妃呢,竟也和魏貴人她們一樣做出這種上不得台麵的事,真是丟了她富察氏的臉麵!”
意歡笑了笑道,“咱們可是來給皇後娘娘賀喜的,何必要提那些讓人不高興的。隻盼著娘娘寬心,平平安安生下個小阿哥才好呢,也好給咱們這幾位阿哥做伴兒啊。”
幾人於是又聊起養兒的話來,細細碎碎又是一大篇,直到晚膳時分,才各自回宮去。
承乾宮中一團喜慶,中宮有喜,那是最大的喜事。皇上擇了良辰吉日祭告奉先殿,連太後也頗為欣慰,道,“自從孝賢皇後夭折兩子,中宮新立,也是該添位皇子了。”
然而幾家歡喜幾家愁。承乾宮中歡聲笑語不斷,永壽宮中卻是一片寂靜,半點兒聲響也不敢出。
魏嬿婉忍著氣悶坐在榻上,一碗木樨血燕羹在手邊已經擱得沒半點兒熱氣了。春嬋小心翼翼勸道,“怒氣傷肝,主兒還是寬寬心,喝了這碗血燕羹吧。”
魏嬿婉惱恨道,“喝了這碗還有下一碗麼?停了這麼久的月俸,以後眼看著連碗銀耳羹都喝不上了,還血燕呢?”她想想更加氣惱,“偏偏額娘不知好歹,竟在這個時候向我伸手要錢。錢錢錢,哪裡變出這麼多錢來,難不成還要去變賣皇上給的賞賜麼?”
春嬋半跪著替嬿婉捏著小腿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何況皇上喜愛主兒,明裡暗裡地賞賜下來,主兒還在乎這點子月俸麼?”
魏嬿婉愁眉不展,不耐煩道,“月俸雖小,也是銀子。光有賞賜有什麼用?皇上的禦賜之物又不能換成銀子。在這宮裡若要尋人辦事,哪裡不需要賞錢,否則使喚得動誰?我本就沒有個富貴娘家,偏偏娘家還沒完沒了的伸手要錢,一切都隻能指望著皇上。可如今皇上一門心思都撲在承乾宮,我的處境更是艱難。”
春嬋幫著出主意道,“那也沒什麼。有時候織造府和內務府送來孝敬的料子堆了半庫房呢,咱們也穿不了那麼多,有的是送出去變賣的法子。左右也不過這一年,等皇後娘娘出了月子合宮大賞的時候,多少也熬出來了。”
魏嬿婉聽到這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順手端起那碗木樨血燕羹便要往地下砸,恨道,“舒妃生了阿哥,皇後也有孕!連帶著嘉嬪那般黑心腸的女人如今也已懷了第二胎了,為什麼隻有我沒有?!明明我最年輕!明明我已經不喝那藥了,為什麼?為什麼到現在都沒有?!”
春嬋嚇得立刻跪在地上,死死攔住魏嬿婉的手道,“主兒,您若是心裡不痛快,隻狠狠打奴婢幾下出氣也就罷了,可不能有那麼大動靜啊!若被外人聽見,皇後娘娘有孕這麼高興的時候您卻不高興了,那要生出多大的是非啊。好容易您才得了皇上那麼多的寵愛呢。皇後娘娘這個時候有孕也好,她不便伺候皇上,您便死死抓著皇上的心吧。有皇上的恩寵,您什麼都不必怕。”
魏嬿婉怔了一怔,手懸在半空中,湯汁淋淋瀝瀝地灑了春嬋半身,到底也沒砸在地上。魏嬿婉緩緩解下手邊的翠藍綃金綾絹子遞給她道,“好好兒擦一擦吧。我那衣服架子上有套新做的銀紅織金緞子對衿襖配藍緞子裙兒,原是要打發給娘家表妹的,便賞給你穿了。”
春嬋見魏嬿婉總算是平息了怒火,好在沒鬨出來大動靜,忙暗暗鬆了一口氣,千恩萬謝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