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指點一二。”蘇君路仍麵不改色道。
“聽聞昨日貴府有狼妖出沒,本該被當眾擒獲,卻不想蘇公子知法犯法,將那狼妖給放跑了。敢問蘇大人可有此事。”
蘇君路一拍腦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道“沒想到這麼件小事也要驚動官府。那些下人以訛傳訛,竟將此事傳得如此離譜,連累了幾位大人來跑這一趟,真是該死。那所謂的狼妖不過是一妖女罷了,學了點皮毛法術便要來我蘇家行騙。隻是家門不幸,我那小弟受了魅惑,跟著妖女跑了,此時我也正著急著張羅人手去尋他呢。”
“不是在下信不過蘇大人,隻是不搜上一搜,在下可不便向徐大人交代啊。”那捕頭不依不饒道。
蘇君路說道“蘇某早年與徐會也算是頗有交情,便是他親自前來,多少也會給蘇某幾分薄麵。蘇某對舍弟管教不嚴,說來也有些責任。不若幾位回去跟你們徐大人說,如今舍弟下落不明,蘇某願意代他領罪,也算是個交代了吧?”
“不是在下不給蘇大人麵子,隻是此事恐怕徐大人也做不了主啊,不過若是蘇大人肯跟我們走一趟…”捕頭撚著下巴,思索道。
“我隨你們去。”這次答話的卻不是蘇君路。眾人尋聲望去,見到蘇君橋推了門進來。蘇君路未曾想過有這一出,心裡所盤算的全被打亂,一時竟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隻得心裡暗暗著急。
那差頭似笑非笑道“蘇二公子浪子回頭,自己回來了,難道蘇大人不高興嗎?”
“舍弟平安無事,蘇某自然高興。隻是舍弟受人迷惑,誤入歧途,我這個做兄長的委實痛心。不過家父溺愛舍弟,見不得舍弟受半點委屈,所以還是得由蘇某來代舍弟走這一趟,”蘇君路應付著官差,又對蘇君橋說道,“你還嫌犯的錯不夠重嗎,快回房閉門思過去!”
那差頭卻不依,說道“既然正主回來了,那自然是不便勞煩蘇大人了。”
蘇君路正要再說話,卻到聽蘇君橋說“大哥不要再說了,我隨他們去。”
捕頭哈哈一笑道“蘇公子迷途知返,深明大義,你兄長定會以你為榮的。”說著示意他那兩個手下,一左一右,便要“請”蘇君橋回衙。
蘇君路痛心難忍,渾身發抖,一手忍不住按上了桌上的長劍。那差頭瞥見了,回頭道“蘇大人如此激動,是想要跟官差動手麼?”
蘇君路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閉目不忍看,深思良久而不得方法,自當主持蘇家事務以來還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力。
幾人押著蘇君橋到了衙門,卻沒有去見裡麵的大人,反而將他帶到了一個偏院。那院子空蕩蕩,隻見有一華服男子駐足。男子雖麵無表情,卻是不怒自威,天生一股逼人的氣勢。那幾個官差將蘇君橋帶到,便一聲不發退了下去。
“敢問閣下是何人?”蘇君橋看著眼前的男子,問道。
“兩浙路,提點刑獄司。”與外表有所不同,男子說話卻略偏溫和。
“沒想到這等小事,居然也要勞煩您這般大人物親臨。”蘇君橋嘲笑道。
男子說道“小事不小事當然是皇上說了算。皇上要剿滅妖邪隻是其一,我找你來可還有彆的原因。”
“想來想去,也不過就是為了我們蘇家的那卷古軸罷了。”蘇君橋意興闌珊道。
“蘇公子當真聰明,”男子聽到古軸,眼前一亮,“不知蘇公子可願將那古軸交與本官,本官可赦你無罪。”
“那古軸我爹視之為珍寶,從來都是隨身攜帶。此次他出門遠遊,自然也是帶在了身上。你大可等他歸來再前去討要。”蘇君橋隻知那古軸甚是珍貴,卻不知藏在何處,更不知在不在他爹身上,隻是隨口胡謅道。
“無妨,若是蘇公子何時找到了古軸,可隨時來找本官,承諾依然有效,本官絕不食言。”男子自然不信蘇君橋,說話依然慢條斯理,“隻不過蘇公子可得抓緊時間,你雖是狀元身,然而從上書審刑院再到定案,也不過是個把月的時間。雖說蘇公子入罪時,蘇君路也會拿著卷軸來換你的命,但是那樣太麻煩。再說本官也不願再得罪一個蘇君路。蘇公子好好考慮考慮吧。”
看來那男子對古軸十分重視,隻不知古軸到底作何用處,蘇君橋心裡又多了許多疑問。
“要我給你古軸可以,先放我回府吧。”蘇君橋說道。
“放心,在定罪之前,蘇公子都是自由身,沒人會為難你。”男子似乎並不擔心蘇君橋潛逃。
出了衙門,蘇君橋這才得空想到妻兒,心裡仿若有一道堤壩終於崩潰,一時間思緒如潮湧,接著便是止不住的心痛。像是被抽乾了力氣一般,蘇君橋幾乎邁不開步子,沒了妻兒,也不知該去何處,更不願回府連累大哥。
無神地隨處遊蕩,不知不覺,蘇君橋又來到了樓外樓。那看店的小廝一見蘇君橋便迎了上來,興衝衝道“蘇公子,您可來得真是時候,今日可是新到了幾餅臨江玉津,十分可貴,小的這便給你泡上一壺?”
蘇君橋無力地擺了擺手道“今日不喝茶,那什麼流霞什麼玉髓的,隨便來幾壇。”那小廝聽得目瞪口呆,像見了鬼一般。從前蘇君橋到樓外樓可從不會要酒喝,並且連帶著跟他一起來的朋友也一律不許喝。見到蘇君橋已坐下,那小廝才滿臉疑惑地去取酒。
從來隻愛茶,滴酒不沾的蘇君橋如今也隻能相信借酒消愁的說法。更重要的是,往常謝宇誘他喝酒時,總是說詩人好酒,隻因酒能給人靈感。如今喝上一壇,說不定就能想到法子了。
一人自斟自飲,喝到酣處,蘇君橋提起一壇酒便跌跌撞撞朝外麵走去。西湖邊上,曉風正拂楊柳枝,美景如畫,卻讓蘇君橋更覺天道不公。又是一番豪飲,卻仿佛更加清醒,腦子裡滿是以往的快活日子,也僅僅是四肢失去了直覺罷了。蘇君橋癱倒在地,狀若癡狂,直歎道幾壺濁酒不醉人,卻要人自醉,可笑杜康不解憂,除非西湖皆是酒。歎罷便去飲那湖中的水,就如那水真的是酒一般。蘇君橋將臉埋在了水裡,良久不見抬頭,身子卻慢慢地栽倒在水裡,任水流將他帶向了深處,不一會便被湖水淹沒了。
一旁有人見狀大驚,忙是呼喊道有人投湖自儘。待到有會鳧水的人來到,入湖一看,竟然不見了蘇君橋的蹤影。有人則是急忙報告了巡城的差役,更有認識蘇家公子的已是趕了去蘇府報信。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卻也見不到有人真能從湖裡撈上來什麼東西。
直至天色漸暗,人群都散了去,下水的人都歸了岸。湖麵又複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