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妖法外!
穆陵鎮位於青州與沂州的交界處,是個人口稀少的小鎮。鎮上前不久剛遷入了一戶兩口之家,母子二人寡言少語,從不多與人交流。有些熱情的人也僅僅打聽到了,母子二人因家中男人去得早,經不起變故,無奈之下隻得遠遷至此,才尋了個合意的落腳之地。兩人平日裡也難得出門,隻是偶爾會到集市上采購些貨品,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這一日清晨,那小孩起了早,正打理著自家院子。不多時聽得有人喚他,卻見門口站著一老一小的兩個道士。
“小家夥你好啊,”那老道士親和道,“你叫什麼名字呀?今年多大啦?”
“老家夥你也好啊,”那小孩裝作恭敬道,“我叫蘇異,你又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
“老夫道號雲遊,今已年近花甲,算起來你該叫我爺爺呢。”那老道士答道。
蘇異忽然毫不客氣地叫罵道“老家夥臭不要臉,想占我便宜麼,誰要叫你爺爺,快快離去,我們家沒錢施舍給你。”
“這位小居士,貧道並不是來化緣的。”雲遊嗬嗬笑道,絲毫不因蘇異的無禮而惱怒。
“異兒,怎的如此無禮,娘平日是怎麼教你的?”屋裡的碧荷聽到了二人的談話,便尋了出來,說道,“快給這位道長道歉。”
“娘,你不是說這個老家夥跟了我們那麼久,定也不是什麼好人麼?孩兒就想,娘肯定不想與他說話,便想將他趕走,免得娘你不開心。”蘇異說著,又撒嬌道“娘,我不要跟壞人道歉。”
“就知道胡鬨,這些話怎麼能當著彆人麵說,可是會惹麻煩的,”碧荷搖頭歎氣道,“下不為例,知道了嗎?”
“知道了,娘。”蘇異又奶聲奶氣道。
雲遊笑咪咪地看著二人唱雙簧,也不說話,麵不露慍色,似乎隻是覺得十分有趣。
“你這孩兒倒是聰明得緊,甚是合貧道胃口。”雲遊笑道。
“我們母子二人這幾年來可是吃了不少苦頭,若不教得他聰明些,隻怕道長今天便見不到我這孩兒了,”碧荷說話不疾不徐,卻像帶著一股幽怨,“將來總會有一個人的時候,不會保護自己可不行。”
後麵那句卻像是說給蘇異聽的。
“夫人既然有所打算,卻又有所牽掛,如此不若將這孩兒交予貧道,貧道定保他平安長大。”雲遊收了笑容,嚴肅道。
“讓我孩兒跟你回雲上?道長這是在戲弄妾身呢?”碧荷冷冷說道。
“夫人莫急,”雲遊忙解釋道,“貧道自出師下山以來,已彆雲上四十餘載,從何談起回雲上。雲頂峰之外,天下儘可去。若是夫人信得過貧道,便將孩兒交予貧道如何?”
“道長好意妾身心領了,”碧荷情緒稍有緩和,說道,“隻不過妾身已覓好了去處,以後也算是有個安身之所,不用再四處奔波了。”
蘇異聽了開心道“娘,我們可以不用逃命了嗎?”
“夫人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雲遊見碧荷態度堅決,又說道。
碧荷默許,領著雲遊進了屋裡,剩下蘇異與那小道士。兩人大眼瞪小眼,都不說話。
“喂,你是啞巴嗎?怎麼不說話的?”蘇異終於憋不住問道。他對老道士並無好感,順帶著也並不怎麼喜歡這個小道士。
“我不是…”小道士怯生生道。
“好了好了,知道你不是啞巴了,”小道士啞巴二字還未說出口便被蘇異打斷道,“那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
“算了算了,我對你叫什麼也不怎麼感興趣。”
小道士兩句話未說全,小臉憋得微紅。
“誒,我問你,那老頭是不是好人?”蘇異又問道。
“那是我師傅…”小道士囁嚅道。
“老實回答問題。”蘇異不耐煩道。
“我們是好人。”小道士堅定地說道。
“啐,你說是就是嗎?”
“書上說了,人之初性本善,我們又從來沒乾過壞事,自然是好人…”小道士心裡十分篤定,可是話說出口時卻沒什麼底氣。
“你管你說,我卻不信。”蘇異十分不屑道,“誰知道你們有沒有乾過壞事。”
“那我給你這個,”說著小道士從隨身包袱裡掏出了一個紙袋要遞給蘇異,袋子裡裝的卻是一串糖葫蘆,“壞人可不會請你吃糖葫蘆。”
小道士愛吃糖葫蘆,自然把糖葫蘆當作珍貴的東西,可蘇異卻不覺得。
“我不要,也不知道有沒有毒。”蘇異說罷便自顧自打理起了院子。
“沒毒…”小道士小聲道,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見蘇異不再理他後更是愣在那兒不知所措。
裡屋簡陋之極,隻有一桌兩凳,桌上甚至連多餘的茶杯都沒有。
“道長默默跟了我們五年,卻從未來找過妾身一次,不知為何今日又突然決定要來找妾身說話呢?”碧荷也不再客套。
“如今離蘇杭地界已是太遠,有些事老夫隻怕力所不能及。”雲遊憂心道。
“所以道長今日來是下了決心要除掉我這個邪類了麼?”碧荷說道。
“夫人誤會了。貧道從來隻分善惡,不論正邪。夫人六年來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自然不是惡類,那便與老夫無關。再者,當年師兄隻是囑我跟著你,可並無其他吩咐。”
“傷天害理?何為天理?聽道長的口氣卻像是在替天行道,”碧荷嗤笑道,“妾身所作所為還需要彆人來說教嗎?”
“替天行道可不敢當,隻是偶見不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僅此而已,”雲遊麵不改色道,“貧道今日來是有幾句話想要問夫人。”
碧荷收起了怨懟之色,說道“道長請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