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母親的身影。
那個曾是楓林衛視臨時工的女人,因為裴語遲推動的機製改革,才得以轉正,後來還考到了中級職稱。她母親常常念叨:“如果沒有裴語遲,我這輩子就隻能在台裡打雜了。”
那些年,媽媽總是做些艾葉青團、糯米藕之類的家常小食,說是要送給裴主任,她借機去電視台玩,和媽媽一起去單位。
她躲在拐角,遠遠地看著那個穿著西裝、說話溫柔的男人接過點心,笑著說:“許大姐,太客氣了。”
她一直記得他說這句話的樣子,溫和、謙遜,帶著一種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光暈。
她不是沒想過,如果她不出手,他會怎樣。
於是她做出了決定。
……
詹秋然將平板舉到張離韜與王越兩人之間,全息投影中,變異菌株的基因鏈如蛇般扭動,瘋狂吞噬著抗生素分子。
“除非……”詹秋然的眼睛亮了起來,似乎捕捉到了什麼,“我們反其道而行。”
“反其道而行?”張離韜皺眉。
“既然它能‘學習’,那我們就讓它“過度學習”,直到崩潰。”詹秋然快速調出一組數據,語氣興奮,“就像計算機病毒的過載原理。”
這個大膽的想法讓兩人屏住呼吸。這無疑是一場豪賭,賭注就是裴語遲的生命。
“可你們想過倫理委員會的問題沒?”王越冷聲打斷她。
“王醫生。”張離韜聲音沙啞,抬起左手示意,“讓她說完。”
“接著說。”他忽然轉向這個年輕的姑娘,“你是說這個……小東西……在進化?”
“是基因重組。”詹秋然迅速放大圖像,螺旋結構在三人之間流轉,“這種菌株攜帶新型金屬β內酰胺酶,能分解碳青黴烯類藥物的β內酰胺環……”
“說人話。”王越不耐煩地叩擊病曆夾。
詹秋然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氣:“就是說——抗生素被拆解成了零件。”
張離韜微微一怔,抿了抿乾裂的嘴唇,目光落在她顫抖的指尖上:“就像……給攝像機加裝防拆鎖?”
詹秋然渾身一震。
那是導師周謹生前最愛用的比喻——把耐藥菌比作精通器械拆解的恐怖分子,而抗生素就是那些毫無防禦的精密設備。
她喉嚨突然哽住,仿佛又看見那篇被折疊的論文裡,鋼筆批注的潦草字跡在藍光下浮現:
“建議聯合β內酰胺酶抑製劑使用。”
她語氣急促:“現有抗生素配伍β內酰胺酶抑製劑,就像給攝像機加裝防拆鎖!但還不夠!它們隻是延緩破壞,並不能阻止它演化出新的機製!”
張離韜眼中卻閃過一絲銳利:“當年你導師在日內瓦大會上說,最完美的病毒應該像暗戀——悄無聲息地改變宿主,卻不留痕跡。”
詹秋然像是被這句話點燃了什麼,猛地轉身,將基因圖譜放大至整麵牆。
“這些重組酶正在給細菌鍛造盔甲!”她的聲音帶著激動與憤怒,“而我們還在用木劍進攻!除非找到能破壞盔甲鎖扣的……”
“比如你導師研究的噬菌體鑰匙?”張離韜低沉地接話,嗓音像鏽蝕的金屬摩擦,“但這把鑰匙……可能先捅穿患者的肝臟。”
空氣驟然凝固。
“繼續。”張離韜輕輕敲了敲床欄,動作熟悉得讓詹秋然心頭一顫。
——這正是導師生前最愛用的動作。
……
深夜,醫院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隻有走廊儘頭的燈還亮著。
她悄悄打開了醫療器械櫃第三層的暗格,那裡藏著一個鈦合金密碼箱。
指紋鎖亮起,屏幕上顯示“已識彆”。
她伸出手——左手無名指。
這是博士答辯那天,導師周謹親自為她植入的皮下芯片,唯一能解鎖這個箱子的方式。
箱蓋緩緩彈開,冷凍艙內,兩支凍乾粉靜靜躺著,電子屏上跳動著倒計時:
剩餘時間:012254
她深吸一口氣,取出製劑,轉身走向操作台。
她知道,接下來的一切,都將在法律與倫理的灰色地帶進行。
她也明白,一旦失敗,她將獨自承擔所有後果。
……
張離韜正在門口等她。
他看著她手裡拿著的東西,眼神一瞬間變得銳利。
“你要用這個?”
她點頭,語氣平靜卻堅定:“隻有這個能救他。”
張離韜沉默了很久,最後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在冒多大的風險。”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但我也知道,如果今天躺在裡麵的是你的親人,你也會這麼做的。如果你願意承擔一切後果,我會為你爭取這最後的機會。”
他沒有再問她是否確定,而是直接撥通了醫院藥品管理科的電話,低聲交代了幾句。
……
窗外風聲低吟。
“這個方案是詹博士提出的。”張離韜語氣沉穩,卻掩不住一絲沉重,“屬於超適應症用藥,風險極高,但目前來看,可能是唯一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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