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夠了,呂姐,這什麼對話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間診所是“做黑的”咧!
“不然要怎麼說?”
“沒沒沒,你愛從前麵後麵都隨你高興,要用手銬我也不反對,隻要你對我溫柔一點就好——啊!”剛開始唉個兩聲還隻是鬨著玩的,現在可痛得貨真價實了!“啊啊啊——好痛好痛——呂姐,你不要那麼粗暴啦,想速戰速決也要顧慮我的感受啊——”
“閉嘴,你小腿骨跑掉了啦,再穿高跟鞋嘛,再跌嘛,多跌幾次,你這雙腿也彆想要了!”
“喀”的一聲,像是腿骨矯回原位的聲音,她鬆開手,我整個人癱在床上,痛得唉不出聲。
揩揩眼淚,勇敢地坐起來,發現不肖損友已經退到門口,像是隨時準備奪門而出,當作不認識我。
“你看你叫成這樣。我一個病人才讀國小一年級,比你還嚴重都沒唉半聲。”意思是我比一個小學生還不如?
嗚嗚嗚!捧著飽受羞辱的心,我挪坐到床角,換寧夏坐上受刑台,眼巴巴等著她比我更響徹雲霄的慘叫聲。
偏偏,很不給麵子的是,她連哼都不哼一聲。
“寧、寧夏,你不痛嗎?”
“痛啊!”她神色自若地回我。
騙人,她的表情明明就是不痛,“那你怎麼不唉?”
“因為我沒你那麼丟臉。”
“她上次放血,叫得才可怕咧!”呂姐冷不防又補上這一句。
“呂姐,你不要誤會,我不認識這個人。”寧夏斜眼瞄了我一眼。
這兩個人……
“有什麼關係?反正掀開這個門簾走出去就沒人知道了。”痛就唉出來啊,乾嗎委屈自己?真是的!
後來,呂姐告訴我,她隻做到這個禮拜。
“啊啊啊!那我怎麼辦?”
“自己看著辦啊!反正你那麼會跌倒,我怎麼矯都矯不好。”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懂得欣賞我幽默感的人,現在要棄我而去,對我來說實在是不小的打擊。
最最重要的是,還有誰能忍受我殺豬般的魔音穿腦?
愁雲慘霧到隔月初,我一個人單獨來看診。寧夏那個豬頭死黨說要賠罪,堅持接送她,想來還真怨歎,為什麼彆人男朋友像是取之不儘用之不竭,就算沒男友的也有人溫馨接送,隻有我一個人形單影隻。
掛號時,小姐問我要哪個推拿師。以前都固定讓呂姐推拿,現在她離職了,我一時也沒主意,順手在星期二的排班表上隨意指了一個。
好像叫林什麼的吧,沒留意。
看完診,讓素有“小李飛刀”之稱的李醫師灸了六針,我又足足等了半小時,才聽到裡頭推拿師喊我名字。
比呂姐還大牌哦,讓我等那麼久。
我在心裡打定主意,下次不要再挑這個林什麼的了,浪費我的時間。
“沈小姐?”
“對。”
“請坐。你怎麼了?”
“腳,受傷。”我很乖,有問必答。
“左腳?右腳?”
“兩腳。”
“那麻煩你先伸右腳。”
“哦。”我不太淑女地將腳跨上床,他挪近椅子,開始揉揉按按,問我痛不痛之類的。
我順勢抬頭,這才發現,這個林什麼的,長得還亂好看一把的咧。重要的是他看起來很年輕,這算是我到這“蠻荒邊疆”之後,遇到第一個算帥的男生了。
渾蛋婷還拐我,說屏東隻有蓮霧和檳榔,沒有帥哥,眼下不就有一個?回去要跟她炫耀,這世上的帥哥可不是隻有她男朋友——雖然她男朋友是我弟。
但是下一秒,我欣賞“美色”的興致,立刻消失殆儘。
“啊啊啊——”
“忍耐一下,你扭到了,腳踝很腫,要矯一下。”
“可是——等一下——”他根本不給我說話的機會,力道快、狠、準,拿我的腳踝當麵團扭過來揉過去。
那種痛的感覺直衝腦際,繃斷腦神經,我慘叫一聲,下意識裡腳往前一蹬——
“啊!”很短促的驚叫聲,但我確定這不是出自我口中……
等等!我踢到了什麼?等到我意識過來,這畫麵、這畫麵……
我發誓,真的,我發誓,這一刻我真的情願媽媽沒生我來這世上,好丟臉、好丟臉!我居然……踢到人家的……那個!
哪個?就……“那個”嘛!男人寧可不要命也要保住的那個嘛!
還不懂?都說成這樣了,再問我打人了!
有沒有地洞?好想死……
氣氛持續尷尬……詭異地尷尬。“那個……你結婚了沒?”我腦子糊成一團,胡亂抓了個問句。
“……還沒。”
“那,有小孩了沒?”
“……理論上,當然沒有。”
“那那那……你不是獨子吧?”要是他以後不能人道,我罪過就大了。
“抱歉,我是。”
“啊,那……你還能生吧?”話一出口,我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嫌氣氛不夠僵嗎?
沒想到,他居然笑了出來,“可以。你不用擔心。”
“哦。”我呆呆點完頭,才想到,我哦什麼啊,白癡!
“那個……林先生,剛剛我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頓了頓,“我姓李。”
“我來不及告訴你,我真的很怕痛。”而且會痛到無法控製自己的行為。
“好,現在我知道了。你希望我速戰速決,還是慢慢來、慢慢痛?”
“……慢慢來,請溫柔地對待我。”
“ok。腳給我。”
他這次學聰明了,腳踝抓得死緊,一點偷襲的機會都不給我吧……或者,他其實也考量到,他還沒結婚、沒有小孩,而且是獨子吧?
他一邊推揉,一邊皺眉頭,“你之前給哪個推拿師看的?”
“呂姐。”
“咦?那不太可能啊……”他低下頭,看到床下曾被爭議到底有幾寸高的涼鞋,歎了口氣。“沈小姐,你很皮哦。”
我心虛,很心虛,“因為我穿不慣平底鞋啊,每次跌倒都是穿球鞋耶,高跟鞋都不會……”我跟平底鞋犯衝啦!
“噢,原來是你!那個很愛穿高跟鞋,又老是跌倒,每次都被呂姐念的小女生……”
嘖,什麼小女生,我成年了好嗎?
“呂姐有告訴你哦?”不會吧,那麼丟臉的事。
“不是,因為那天我剛好在隔壁。”
不不不……不會吧?我回想那天的對話,什麼前麵來後麵來、粗暴溫柔的……od!我的形象……
像嫌我不夠丟臉似的,他又補上一句“你叫得很曖昧,我以為我走錯地方了。”
啊啊啊……那是我和呂姐在鬨著玩的啊……
“……”我說不出話來,一句都說不出。
下次不來了,真的,我下次再也不找這個推拿師了。
“這沒十五寸吧?”居然虧我!
因為上次呂姐說“這次是六寸,下次你可以穿十五寸的鞋子來沒關係。”雖然我覺得它穿起來感覺明明不到六寸……
“那個……林先生,你來評評理,它有六寸那麼高嗎?”
“有,而且不止。”停了一下,“我姓李。”
“亂講,明明沒有。”算了,他不是女人,我可以原諒他的估計錯誤。
“另一隻腳呢?”
我放下被紗布一層層捆住的右腳,換上左腳。
“又是跌倒?”
“嗬、嗬嗬!對呀。”乾笑。
老實說,他溫柔多了,雖然有時候還是痛得我唉唉叫,但還不至於到噴淚踢人的地步。“有點筋骨發炎和瘀血哦,回去洗澡時多用熱水熱敷。”包好左膝蓋,他不忘交代幾句。
“謝謝,你真的比呂姐溫柔多了,林先生。”
“不用客氣,還有,我真的姓李。”
“啊?”這次我聽進去了。奇怪,如果他姓李,那為什麼我老是記成林?
臨走前,他又補上一句“真的,沈小姐,拜托你不要再穿高跟鞋了,我未來的老婆小孩會感謝你的。”
“……”掀簾,走人!
再一次發誓,我再也不會指定這個林什麼還是李什麼的推拿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