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風雲人物演義!
在雲南發起護國倒袁後,江蘇將軍馮國璋無形中成為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過去,大家都知道,北洋係中最有實力人物是段祺瑞和馮國璋,但現在不同了。這時候的段祺瑞隻是有名而無實,馮國璋則掌握實際的兵權,又不受袁控製,和段這時的處境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廣西獨立後,馮國璋看到了反袁的勢力愈來愈大,無論是從國內、還是從國外的形勢看,袁世凱都處於十分不利地境,這當然是他最想看到的。
其實,馮國璋是一個很有雄心的人。看到自己的機會來了,便主動地發出一則密電給和他有關係的各省北洋主將,建議共同發出一個強迫袁取消帝製、懲辦禍首的聯名電報。
這一建議立刻得到江西將軍李純、浙江將軍朱瑞、山東將軍靳雲鵬、湖南將軍湯薌銘複電讚同。
馮國璋覺得連他自己隻有五位將軍,聲勢不夠壯大,乃用五人名義密電征求全國各省將軍的同意。他認為這是大勢所趨,對袁世凱也已無所畏懼。
不料他這則密報到了直隸巡按使兼將軍朱家寶的手裡後,對袁世凱很忠心的朱家寶,立刻把這封密電送交了袁世凱。
這是三月十九日晚上,袁皇帝正為廣西和龍覲光的事而極度鬨心。原來,他剛剛興高采烈發出提拔征滇有功之臣龍覲光的電報,就得知了廣西獨立和龍覲光被扣之事。所謂禍不單行,恰在此時,看到了朱家寶報來這個密電,直覺得眼前一陣發黑,幾乎暈倒過去。
現在,袁的惡夢終於醒了。他此刻知道了,他所麵麵臨的最大危機,不是護國軍,不是前方不利的戰事,而是來自自己陣營的內部。他一手培植,並且賴此以打天下的北洋係,如今已欲離他而去,甚至可能變成了他的敵人。
他的心情糟透了,雙目已沒有平素炯炯的威棱,失神而黯然地向坐在身邊的夏壽田說“一切都完了,完了,完了。我昨天晚上看見天上有一顆巨星掉下來。這是我一生中第二次。第一次是文忠公(指李鴻章)去世,這次大約輪到了我。”
於是他又沮喪地談到袁家祖先都在五十九歲以前死亡,如今他已五十八歲,恐怕也過不了五十九歲的“坎”!
他站到窗前,麵朝窗外舉起雙手,絕望的喊道“蒼天呀,你要拋棄我嗎!”
真個是清官難斷家務事。袁世凱傷心透頂,覺得自己是眾叛親離,覺得大家都對他不起,沒有人可寄腹心。而他的嫡係卻也都很傷心,覺得袁對他們隻有猜疑,一直被袁當作手掌上的玩物。
有這麼一段故事有一天,辮子軍統帥張勳到南京拜訪馮國璋,馮以盛宴款待。幾杯老酒下肚,談得非常投機。
張勳和馮國璋是有很多宿怨的,這會兒張覺得他和老馮已前嫌儘釋,於是大聲地對馮說“你知道我的來意嗎?我是奉著老頭兒的命令來察看你的行動!”
馮聽了隻淡淡地一笑,跑到書房中拿出一封密電給張,並且說“老頭子也有電給我,叫我監視你的行動呢!”
人和人之間貴在相互信任,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人們常說你真心對人,彆人才能真心對你。不能敞開胸懷對人的人,是很難得到大家真心相待的。
有一個偉人說過,你可以在某些時候欺瞞所有的人,也可以在所有的時候欺瞞某些人,但你不能在所有的時候欺瞞所有的人。
或許,這一方麵,是袁世凱一生做人的一大敗筆。
已經找不到幾個能說知心話的人了,這一天,袁世凱邀梁士詒談心。
這時袁世凱對局勢已完全失控,他知道事情的根源,看到帝製這條路是走不通了。已經有了撤銷帝製的初步想法。但還很不甘心,想把自己的想法說給梁士詒。
他先把一些重要的文電拿給梁看,其一是康有為勸袁撤銷帝製的致“慰庭總統老弟”函;其二是徐世昌自天津來函,內有“及今尚可轉寰,失此將無餘地”語;其三是馮國璋等五將軍聯電請取消帝製以安人心電文;其四是派駐日本公使陸宗輿來電稱日首相大隈與內閣各大臣及元老,借宮宴之便開禦前會議,專為討論對華問題,認為時機已至,日本應在中國自由行動,派兵進駐中國各地,以確保東亞之和平。
其他則是各種軍報,包括張敬堯受傷,及各省反對帝製電文一束。
這時袁和梁對坐一個方桌前,袁世凱已如驚弓之鳥,覺得哪兒都不安全。
他以手指蘸茶塗方桌上,以談某方情形如何,某人態度如何,應付得失如何。塗滿了桌子,又以紙擦去,如是者一而再,再而三。
最後,袁麵色沉重地對梁說“事到如今,我隻有如此決定,分為幾方麵進行,中央政事由菊人(徐世昌)、芝泉(段祺瑞)任之。安定中原軍事由華甫(馮國璋)任之。請你替我致電二庵(陳宦),囑其一麵嚴防,一麵與蔡鬆坡言和。你和卓如(梁啟超)有舊,以私人情誼托其疏通滇、桂,並複長素(康有為)函,請其援助卓如。倘能令國家安定,我犧牲至任何地步均無不可。”
袁世凱很想聽到梁士詒的勸慰,更想聽到他的反對意見。但是,梁士詒卻一言不發,隻是表情凝重的點著頭。
袁世凱還是下不了決心,或許實在是舍不得好容易得來的皇帝寶座。
在稱帝的熱潮中,楊士琦已經有些被袁世凱邊緣化了。在內外煎迫的情形下,他把智多星楊士琦找來問計。
楊認為當前大局困窘,除非采用和平方法,否則很難解決反袁的護國運動,而和平的先決條件,必先取消帝製。
這是袁世凱最不想聽到的話,但他終於知道了自己已經沒有了彆的選擇。
他不甘心的對楊士琦說隻怕取消帝製仍不能滿足獨立各省的願望,“倘若對方得寸進尺,連總統地位也不給保留,則取消帝製依然不能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