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劍與海!
錯愕,呆滯,轉化為暴怒。
坎博爾漆黑清澈的雙眸中布滿血絲,麵目猙獰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魔,似乎想一口咬斷波斯塔頓伯爵的喉嚨“混賬,你在乾什麼?!”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仇恨。我不喜歡殺人,是你父親先惹怒了我。”波斯塔頓伯爵麵無表情。
坎博爾後退,從壁爐上抽出長劍。長劍鏽跡斑駁,和同樣鏽跡斑駁的刀架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兩名衛兵推門而入,掏出轉輪手槍迅速將子彈上膛,槍口對準坎博爾的額頭。波斯塔頓伯爵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扣動扳機,讓坎博爾和艾布特一樣變成倒在血泊中的屍體。
可波斯塔頓伯爵擺了擺手,示意衛兵把槍放下。
“我殺了你!”坎博爾怒吼,緊握劍柄衝向波斯塔頓伯爵,生鏽的鐵劍狠狠揮落。
波斯塔頓伯爵從容躲避,手肘砸在坎博爾的後脖頸,坎博爾被打得栽在地上。波斯塔頓伯爵不給坎博爾起身的機會,一腳踩在坎博爾握劍的手掌,旋轉著用力。另一隻腳踩在坎博爾頭頂,使他不能起身。坎博爾的右掌血肉模糊,卻倔強的不肯鬆開劍柄。
“再快的劍士也快不過子彈。殺死一個16歲的孩子罪孽太深重,是神所不能容忍的。”波斯塔頓伯爵從容的說,又取出那張50萬元的銀行支票,同時鬆開踩踏坎博爾的雙腳“你父親罪有應得,但你是無辜的。這張支票可以從波斯塔頓商行支取50萬元,孩子,收下這筆錢去上學、生活和安葬你父親吧。”
坎博爾掙紮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用衣袖擦掉眼角的淚,顫抖的手從伯爵手中接過那張支票。
選擇屈服了嗎?不出所料。
當金錢開始說話,仇恨、憤怒和事實就閉上嘴。
波斯塔頓伯爵輕笑著轉身離去,皮靴落地的聲音冷峻逼人。坎博爾捏著那張支票,像是凝固在琥珀中的化石,一動不動。
50萬是一筆天文數字,足夠讓坎博爾後半生衣食無憂,一名貨真價實的海軍準尉服役五十年也賺不到這麼多錢。
站在門口的兩名衛兵對坎博爾露出鄙夷的神色,將轉輪手槍收回槍套。
真是個懦弱的家夥,接那張支票的時候好像一條狗啊…
一個為了錢連親情都不顧的人,走到哪裡都會受人唾棄。
波斯塔頓伯爵推開了門,懸掛在門上的鈴鐺晃動。雪還在下,越下越大,寒風從門縫中吹了進來。古銅吊燈晃動著,玻璃吊墜撞在一起,如風鈴般,奏出孤寂悲涼的樂章。
小鎮上的路燈全部熄滅,街上的路人全部被清空。身著藍色軍裝的衛兵們站成兩列,連小鎮的警長都站在雪中等候,雪在帽簷上蓋了厚厚一層。
司機恭敬的打開禮車車門,摘下帽子微微鞠躬。禮車內開著暖氣,那股暖氣飄散出來,讓深處寒風中的衛兵們感到舒爽。波斯塔頓伯爵摘下白手套,隨手拋給司機,坐在禮車內部的皮質靠椅上,關閉車門。黑色的車裝緩緩下降,波斯塔頓伯爵對小鎮警長招了招手“雅各警長,有勞了。”
警長受寵若驚,鞠躬到九十度“能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
波斯塔頓伯爵拍了拍靠椅,示意司機開車。司機會意,轉動車鑰匙打開引擎,探照燈亮起,刺的衛兵們眼眸微眯。黑色的玻璃緩緩上升,就在車窗即將閉攏那一刻,波斯塔頓伯爵聽到了支票被撕毀的聲音。
“波斯塔頓伯爵!”坎博爾的聲音中透著毫不掩飾的殺意“我必將殺入你的堡壘,審判你的罪行,將你失去頭顱的軀體釘死在十字架上!”
嘶啞的聲音在每個人耳畔回蕩,波斯塔頓伯爵心中一震,再度降下車窗。不可思議,這個男孩居然撕毀了50萬元的銀行支票!
短暫的錯愕後,所有人都笑了。波斯塔頓伯爵高高在上,而你隻是個畫匠的兒子。若不是伯爵心懷憐憫,你會和你的父親一同倒在血泊中。
真是個衝動的蠢貨…
波斯塔頓伯爵和坎博爾對視,黑色車窗以極慢的速度上升。司機踩下油門,引擎轟鳴,禮車疾馳,尾燈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儘頭。
坎博爾依然站在原地,手握生鏽的鐵劍,瑟瑟發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暴怒狂躁,影子在地上拉的很長很長。
——
半個月後,斯巴達城中心,坎博爾扛著包袱停在一家點當鋪門口。
點當鋪裝修得相當奢華,台階是白色的雕花大理石,兩旁種滿鮮豔的花,藍色妖姬,勿忘我甚至朱麗葉玫瑰。
坎博爾抖了抖身上的雪,推開點當鋪的門。迎麵是一個長而寬的玻璃櫥櫃,上麵擺滿青銅雕像。櫥櫃旁邊聳立著一人高的木雕龍展開羽翼,對著天空咆哮,從口中噴出焚世的烈火。
“歡迎光臨。”招待員上下打量坎博爾,以極其敷衍的態度打招呼。
斯巴達城也分富人區和貧民區,而且貧富差距很大。富人擁有權力、錢財、漂亮女人和廉價勞動力,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而貧民一無所有,有時會為了一片發黴的麵包拚命。
坎博爾穿著廉價的衣褲,褲腿用破布縫了好幾個補丁。破皮鞋不合腳,顯然是從二手市場低價買來的。這種人能拿出什麼值錢的東西?多半又是來討要免費茶水的。
“一些畫作。”坎博爾對招待員的敷衍毫不在乎,把包裹放在櫥櫃上打開。包裹內是用相框裝裱好的畫“一共十一張,作者是艾布特阿爾弗雷德。”
“這…交易金額太大,請您喝杯茶稍等一下。”招待員愣了一下,敷衍的態度煙消雲散,取而代之是諂媚討好的神情。她給坎博爾倒了杯茶,推開櫥櫃的門小跑著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