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劍與海!
女經理猶豫了幾秒鐘,輕輕點頭“好,這十一幅畫我們全部收購,出價為一萬五千元。”
招待員用塑料袋把奶油蛋糕打包好遞給坎博爾,然後緊張的十指交叉站在女經理身後。
招待員的工資微薄但獎金極高,而獎金數額和生意利潤直接掛鉤。
坎博爾從招待員手中接過奶油蛋糕,把那支新買的鋼筆和作業本全都塞進口袋,手指有規律的敲打玻璃櫥櫃“這十一幅畫都是我父親的珍品,如果不是急需用錢我絕不會拿出來賣。你給的出價太少,我不可能售出。”
“一萬六千。”女經理淺淺的笑著,故意挺起胸膛,並且拉開了胸口的拉鏈。
她在試探坎博爾能接受的最低價格。
坎博爾敲打玻璃櫥櫃的頻率加快了一些,略顯煩躁的說“兩萬九千。”
這些細微的變化立刻被女經理察覺到,她猶豫了幾秒鐘,把出價增加了兩千“一萬八千。”
“再見。”坎博爾失去了耐心,用包袱把艾布特的畫包起來扛在肩上,轉身就走。
女經理輕笑著站在原地,沒有出聲挽留。這是賣家的慣用伎倆,故意說自己要離開,卻走得極慢,想用這種方式逼你說出最高出價,這個時候誰先開口誰吃虧。
可坎博爾扛著包袱大踏步向前,速度極快。他距離點當鋪的門越來越近,不合腳的破皮鞋砸在地麵,像是砸在招待員的心臟上。
招待員從身後扯了扯女經理的袖口,女經理把招待員的手甩開,精致的眉皺成一個‘川’字。
坎博爾背對著女經理和招待員,眉間同樣皺成一個‘川’字,掌心都是冷汗。
一步…兩步…三步…
他推開了點當鋪的門,門框上懸掛的鈴鐺劇烈晃動。寒風呼嘯著從外麵刮了進來,壁爐裡的火搖曳不止,似乎隨時都會熄滅。
“等等!”女經理終於開口了“先生,我們的最終出價為兩萬三千元,這個價格您是否可以接受?”
坎博爾鬆了口氣,前進的步伐停住,重又關閉了點當鋪的門,從容的轉過身來“成交。”
——
天色漸晚,中年醫生搬了把椅子在醫院門口躺下,點燃香煙,愜意的欣賞夕陽。獵犬趴在椅子旁邊的墊子上,不斷舔舐用前肢抱著的牛骨。那根牛骨極為光滑,像是東方老者盤了許多年的核桃,蒼蠅站上去都打滑。可獵犬啃得津津有味,好像那是一塊肥嫩的牛排。
中年醫生昏昏欲睡,獵犬突然狂吠起來。中年醫生感覺自己從高處墜落,身體猛的一顫,驚醒過來,看見成群的乞丐。
乞丐裡的頭兒揮舞鐵棍恐嚇獵犬,獵犬呲著牙,粘稠的唾液從齒間垂落下來。
“媽的,敢在這裡睡覺,保護費交了嗎?!”
乞丐們揮舞著五花八門的武器,他們衣衫襤褸,暴露在外的肌膚生滿凍瘡。身材瘦弱但眼神凶狠,對著中年醫生指指點點,嘴裡罵著難以入耳的臟話。
這一幕很難想象,他們白天跪在地上可憐巴巴博取同情心,晚上就拉幫結派在貧民區收取保護費,偶爾還打劫商人和強奸妓女。他們沒什麼顧慮,拿著刀子敢跟人玩命,連警察都不敢輕易招惹。
獵犬狂吠著,被乞丐頭兒一棍砸暈,口吐白沫抽搐不止。中年醫生低著頭,唯唯諾諾,從兜裡掏出一把零錢。
乞丐頭兒把錢奪走,一腳踹在中年醫生胸口,罵罵咧咧“他媽的,就這麼點錢?你這惡心的蟑螂!明天帶十元錢在這裡,否則就送你那該死的病鬼老婆去見上帝,聽見了嗎?”
“是…”中年醫生捂著胸口,肥碩的身軀在地上翻滾兩下,狼狽的爬了起來。
“真像頭豬啊。”乞丐頭兒往中年醫生胸口補了一腳,瀟灑的招手“走!”
乞丐們如蒼蠅般圍攏過去,又衝著中年醫生耀武揚威了一番,邁著囂張的步伐走了。
中年醫生摘下眼鏡,用手帕擦了擦出血的眼角,把刺入皮膚的玻璃片拔出來,抱著地上的獵犬輕輕抽泣。
他們憑什麼欺負人呢?非要羞辱彆人才能彰顯自己的偉大?
這裡是貧民區。富人用煤炭取暖的時候,貧民隻能靠在一燃乾柴,忍受嗆人的濃煙。燈光照亮水泥公路的時候,貧民家裡會點燃蠟燭。貧民區和富人區僅隔著一堵牆,牆外和牆內卻分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許多人拚搏一生也不能逾越。在這種地方即使死了人也沒人會管,工廠排汙管道中經常可見被水泡得臃腫的屍體。
中年醫生是個鄉下人,在斯巴達城沒有人脈,被欺負也隻能忍著。乞丐們一開始還對他有些尊重,自從他施舍給乞丐一次錢後麻煩就來了,乞丐們堵在他的店門口乞討,他又不忍心把乞丐趕到雪裡挨凍。時間一長乞丐摸清他的底細就不怕他了,一直發展到現在對他公然勒索。
這時有人輕聲說“那群乞丐真可憐。”
中年醫生仰起頭,穿著廉價衣褲的坎博爾站在他麵前。
那群乞丐可憐?荒謬,這世上還有比他們更惡心可惡的人嗎?他們應該去死,應該接受上帝的審判,接受地獄烈火的灼燒!
“你是誰?”中年醫生望向坎博爾的目光中充滿敵意。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你是誰?”坎博爾麵無表情的說。他的臉頰略顯稚嫩,雙眸卻如老者般滄桑,似乎可以洞察一切。
中年醫生眼眸微眯“你沒看見我穿著白大褂嗎?我是這家醫院的醫生。”
“你不是。”坎博爾側過身,沒有征得中年醫生的同意就推開醫院的門。
這是家私人醫院,占地不大,連同臥室在內隻有四個房間。裝修極為簡單,床和櫃子都是粗糙的便宜貨,碎掉的玻璃用膠帶粘在一起。乾枯的樹聳立在窗外,烏鴉站在上麵鳴叫,樹枝穿透膠帶延伸過來,有種莫名的驚悚感,像是鬼故事裡描述的幽靈鬼屋。
坎博爾沿著走廊前進,在拐角處推開某間臥室的門。一股刺鼻的藥味撲麵而來,熏得他微微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