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彎刀是您打造的?”
戴沐白有些不敢置信,一時之間也沒有任何動作。
素來穩重的他此刻罕見地露出了近乎失神的表情,眼眸中翻湧著波瀾。
這個消息可比剛才那句“小家夥”更加令他震撼。
普路托斯似乎是被他的反應逗樂了,順手掏出掛在腰間的一柄錘子輕輕一轉。
“怎麼,你不相信?”
“當然相信,隻是有些沒想到而已。”
戴沐白甚至能感受到身後熔爐群的火焰都因為普路托斯的動作而沸騰起來。
他的確沒有不相信,或者嚴格來說,他是不敢不相信。
畢竟沒有神隻會閒到冒充神器鑄造者來戲弄他們。
主要還是這個消息實在是超乎他們的認知了。
不僅是戴沐白,哪怕是日日來為她講故事的奧斯卡也沒聽說過。
在他們一貫的認知裡,神器應該是由神位的第一代持有者從天地間孕育而生,然後再代代相傳。
鮮少會出現像小舞那樣,上下兩代神隻持有不同神器的情況。
“那其他神隻的神器呢?也是經由您手嗎?”
戴沐白下意識地瞟了一眼身邊的其他夥伴們。
普路特斯托著下巴思索片刻,“有些是吧。”
她向來不屑為了麵子欺騙年輕人,索性實話實說,“比如食神的黃金串珠。”
奧斯卡猛地抬頭,手下意識摸向自己的神器。
那串散發著食物香氣的金色珠子此刻正安靜地躺在他手腕上。
“一開始那些就是第一代食神自己在人間的廚具,成神後自然變成了黃金的。”
普路托斯露出個嫌棄的表情,“我嫌他每次召喚神器都丁零當啷吵得頭疼,就趁一次他請客宴飲的時候偷偷給重新熔煉了一番。”
提起這些往事,普路托斯金屬般的眼眸中泛起罕見的柔軟。
她的餘光掃過奧斯卡年輕的麵龐,恍惚間仿佛又看到了記憶裡那個總是係著圍裙、傻傻笑著的那個家夥。
“他發現之後,還和我鬨了好長一段時間的脾氣呢。”
普路托斯的語氣裡帶著幾分無奈,卻又透著鮮見的溫和。
她手中的小錘輕輕敲打著掌心,仿佛在叩響記憶的門扉。
三個月沒給自己送研製的點心,這在那個時候可是很嚴重的抗議了。
金神想著微微搖頭,眼底漾開淺淺的笑意。
她似是終於找到了喜歡的話題,話匣子一開便收不住,拉著幾人講了許多神界往事。
戴沐白等人聽得入神,漸漸了解到一個驚人的事實。
除了最早的出現的神隻,如善良與邪惡之神等,他們的神器是天地本源所化之外,之後絕大多數神隻的神器竟都與金神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總之縱觀如今浩瀚神界,萬千神光流轉不息,若真要追根溯源,每一位神隻的榮光背後,幾乎都烙印著金神的匠心。
而這,也是她作為亙古存在的金神,在無儘歲月中積澱下的最大成就。
普路托斯抬手輕揚,一直在手中把玩的小錘便化作數道璀璨銀河。
大家抬頭靜靜凝視著空中彼此交織的光軌,眼眸中皆是流淌著萬千星辰的光影。
她見過天地初開時的混沌,經曆過神界更迭的動蕩,親手錘煉過無數神器的鋒芒。
光是這份千萬年如一日的心性,就值得他們這樣的新一代神隻學習。
“您就是抱著這樣的心情,才心甘情願守護在這裡嗎?”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奧斯卡也知道了不是阿波羅不想走,而是普路托斯不肯離開。
在這件事情上,阿波羅與史萊克七怪雙方似乎達成了一種無聲的默契。
讓金神回到神界,無奈從哪一方,哪一種角度來說都是一件有意義的好事。
奧斯卡必須承認,在此之前,他真的是這樣想的。
因為那樣他們就可以不停留在這小小的庚辛城,而是離開這裡再次去迎接屬於他們的更加廣闊的天地了。
但是現在,聽到了這些故事,他的心思動搖了。
或者說,是之前的他們隻想到了自己要達成的目的,而沒有站在普路托斯的角度去考慮這件事情對她到底有多難。
奧斯卡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頭,為自己之前的行為和想法感到羞愧。
“沒關係,你們比阿波羅那家夥好多了。”
普路托斯歎了口氣,隨即露出一抹淺笑。
事實上,她不是不知道這些年輕人們的小心思。
這幾日馬紅俊總是有意無意地提起他在神界經曆的事情。
語氣中雖然仍舊因為被維爾坎貿然帶上去而氣憤,但是他也為自己,為夥伴們得到了很多東西,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這些逃不過普路托斯的眼,可是她並不在意。
在她看來,馬紅俊這樣的試探,可是比起阿波羅那萬年不變的固執可愛得多。
想到每天黎明時分準時出現在工坊外的身影,普路托斯就忍不住搖頭。
那個永遠挺直脊背站在晨光裡的家夥,從來都隻會硬邦邦地問上一句,“喂,你還沒改變主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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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他那個語氣再配上一副像是來討債的表情,能讓人想答應他就有鬼了。
其實普路托斯不是不知道唐三他們的想法,也知道這些孩子是因為責任感才會一直留在這裡陪著自己,所謂的講故事也不過是她因為太過孤單而找的一個理由罷了。
難道真的是自己太固執了嗎?
普路托斯不想去細想,她不是那種會為了彆人而委屈自己的人。
與其讓他們等自己鬆口答應回神界去,倒不如想辦法讓他們離開,繼續去忙正事要緊。
她的視線輕易穿透厚重岩層,落在三號鍛造室裡那個藍發青年身上。
唐三正全神貫注地錘煉著那塊暗沉的原礦,海神之光與修羅神力在錘起錘落間交織流轉,額角滲出的汗珠在高溫中瞬間汽化。
倒真是塊好料子。
普路托斯不自覺摩挲著手指,眼底泛起專業性的評估光彩。
那塊被其他神隻視為廢料的原礦,此刻在唐三手中正褪去黯淡的表殼,內裡沁出的幽藍光澤竟讓她想起混沌初開時的太初神鐵。
似是因為她的情緒波動,外麵的爐火忽然躍動得有些急切。
那塊自天地誕生之初便沉睡在地心的金屬原礦,連她都不敢保證能夠完全參透其特性。
如今看唐三以海神之力溫養,以修羅殺氣淬煉,輔以她從未見過的鍛造手法,竟真要讓那頑石綻出驚世光華。
“或許...”
她突然起身,萬千金焰隨著衣擺翻卷成旋渦。
這便是神匠之間的共鳴。
光是看著,便足夠令人心潮澎湃,湧現出萬千靈感與奇思。
普路托斯的指尖凝出一簇神火,卻又遲疑地懸在半空。
她知道,若此刻出手指點,反倒壞了那孩子獨創的鍛造意境。
最終隻是輕輕吹了一口氣,地道裡忽然掠過無形的暖風。
五號鍛造室的爐火霎時明亮了幾分,唐三手下的金屬發出清越的嗡鳴,流轉的光彩驟然盛放如星河。
“那是小三吧,他終於又拿起鑄造錘了。”
戴沐白也側耳傾聽著那一聲一聲振奮的聲響。
他們都曾在唐三閉關的時候坐在門口陪伴過他,對這些聲音實在是熟悉得很。
而且,一般的鑄造錘絕對不會發出這樣的擲地有聲的回響,非是昊天錘不可得。
“你們都能聽出鐵匠們鍛造時的錘音?”
普路托斯微微有些吃驚。
寧榮榮笑著搖頭。
“前輩說笑了,我們可沒有那樣的本事。我們能聽出來的也隻有三哥鑄造時發出的聲音。”
“確實,因為聽過很多次了。”
小舞笑著附和,唇角也揚起了懷念的弧度。
“記得以前,哥一旦有了想法,經常會徹夜打鐵。我們幾個沒事做,就輪值守夜,在外麵陪著他,聽得多了,也就熟悉了。”
“沒錯,你們還記得吧,咱們當初還摸出了門道呢。若是清脆如雨打芭蕉,說明一切順利。若是沉滯如巨石落潭,那就得準備準備給小三送飯了。”
後來的事情就好玩了。
唐三似乎是發現了他們的暗號。
有一天,那把錘子被敲得七零八落,時輕時重,一會兒劈裡啪啦像放炮,一會兒又半晌沒動靜,憋得人心裡發毛。
每一個路過房間的人都認為是唐三遇到了瓶頸,便想著做點好吃的犒勞一下他,結果最後發現,六個人送了七頓飯進去。
其中一份是馬紅俊的宵夜,也被唐三拿走了。
再後來,直到唐三洗漱完畢,向他們展示自己的新作品時,兄弟幾個才意識到,他根本就不是遇到了什麼瓶頸,而是研究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不舍得停下來,乾脆故意瞎敲,騙吃騙喝,攢足體力繼續衝刺呢。
聊起過去,史萊克七怪之間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題。
就著這件舊事,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又向前向後延伸出許多旁人聽起來瑣碎的片段。
當年那些緊張又有趣的片刻,如今倒是都成了他們怎麼嚼都嚼不膩的回甘。
說話的功夫,在外麵膩歪了很久的馬紅俊終於帶著白沉香回來了。
“前輩,這就是我和你提過很多次的,我老婆,白沉香。”
提起“我老婆”三個字,馬紅俊似乎格外的驕傲,連尾音都跟著臉上的表情上揚,像是揣了個寶貝終於能捧到人前炫耀似的。
“晚輩白沉香見過金神。”
“你頭上這是?”
隨著白沉香鞠躬起身,她額頭上的風神傳承印記也展現在了普路托斯眼前。
提起這個,馬紅俊就更加得意了,都不用白沉香自己開口,他完全就充當起了對方的發言人。
“前輩,您還不知道吧,香香頭頂上的這個就是風神的傳承印記啊。”
“風神?”
普路托斯愣了一下,她知道有這個神隻,畢竟能以“神”字結尾的都是神界的一員。
隻不過時間有些久了,她有些記不清如今在位的風神是哪一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