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長惜字如金地吐出一個字,隨後伴隨著煤油的氣息發出沙啞的笑:
“我很喜歡吃魚,一天能吃幾百噸呢……你想吃魚的話,晚上來海灣,9點。”
9點是海灣紅潮的時間。
船長吃魚跟海灣紅潮有啥關係……總不能是他生啃活魚流出來的血把海灘染紅了吧?白無一一臉狐疑地張了張嘴,但在船長漫不經心的注視下,還是什麼都沒說,隻點了點頭。
這個回答應該是對應他問魚為什麼變異,畢竟之前馬魯克他們也說了,遇到至少)紫潮以後,將魚扔進那些變色的潮水中會令本來正常的魚獲變異,而這一係列動作亦有規則做保:
【5.海可能是黑色的、藍色的,但不應該是紫色的、更不應該是紅色的,若你發現海水變色,請將船上所有漁獲投入變色海水中。】
等等……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9點的海灣可以視作大片紅潮出現在海麵上,那麼,那個時候最正確的動作也許不是逃跑,而是將船上的魚扔進海水中?
而船長一直在收購正常魚,且具有大規模組織能力……他,收集魚,有沒有可能跟海上猩紅的異常有關?
“那些紫色的潮水和紅色的潮水,”
想到這,白無一進行了追問:
“它們是一個東西嗎?又代表了什麼?”
“它們代表著海洋的生機。”
又一個漫不經心,而與白無一設想完全相反的答案。
船長以鐵鉤的尖端輕輕剮著口中的鐵管,一些鐵絲被他蹭了下來,摩擦而起的火星照亮了他的臉,但那無生氣的皮質麵具即便被照亮,也沒有絲毫情緒的溫度:
“海洋可真是偉大啊……一個偉岸的母親,哪怕自己變成一個毀爛的娼婦也要養活她的孩子……哼,我唯一會尊重的隻有它,但它沒有自己的意識,不需要我的尊重,所以其他東西也不配比她得到的多。”
說著,他忽然往前傾了一些身,將自己的陰影壓過白無一臉上的白紙,幾乎鄭重其事地說:
“海洋總帶來一絲生機……你應該看到那個該死的條例了,聽著,你這樣的蠢蛋也許會以為那條條例是荒謬的,但絕對不是這樣。海洋是這座已經爛到流膿的城市還能奄奄一息存在的唯一理由,它不臟,它從來不臟。海灣裡包括我在內的這些狗東西放在其他地方都早死了千百萬遍了,可我們還在這活著,像寄生蟲一樣吮吸著它的鮮血……這裡的惡劣不關它的事,汙染,也是如此。”
他的口吻依然平淡,但那威脅的眼神已經刺破鏡片,從那簡陋麵具後泄露出來了。
直到他抬起身,又一次若無其事地抽著煙,白無一才發現自己的呼吸本能停滯了——也許隻是被他身上嗆人的煙味熏的,但誰知道呢?
“……規則裡說的,不要拯救的人,這是一個泛指的提醒,還是專門指誰?”
“當然是指城市裡的那群白癡,如果能集結足夠多的力量,這座城市總能成為一個安定的地方。”
隨著時間的流逝,船長似乎變得越發不耐煩了,他轉動著脖子,發出野獸一樣的呼吸:
“但大多人很多時候更不知道自己想乾什麼,所以他們追著那些少數人的蘿卜,幫他們當挪動規則的驢,也許直到有一天累死,他們才會……不,直到那個時候,他們依然會為了維持所謂的安定鞠躬儘瘁吧,嗬嗬。”
輕蔑的態度還真是一如既往,就在白無一思索著接下來又拋出些什麼問題的時候,船長忽然挪動了身體,從木椅上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