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聞:王者之師,吊民伐罪;仁義之將,保境安良。昔太公誓師,首禁暴掠;武侯治蜀,務恤蒼生。
今漢王統戎在外,本應執乾戈以衛社稷,仗節鉞而護黔黎,然其悖逆天道,荼毒生靈,罪不容誅,臣都察院周忠孝,謹具實以奏。”
朱棣聞言不悅,剛剛蹙起了眉頭,郭敏亦邁步出列,舉著笏板侃侃而談:
“自漢王膺閫寄(委以軍事重任),統軍臨陣,不思折衝禦侮之策,反起屠虐無辜之心。
於沙鹿海牙一役,罔顧百姓流離之狀,漠視老弱哀號之聲,竟縱麾下火炮,突入民群,行屠戮之實。
但見婦孺駢首,血染阡陌;耆老陳屍,骸橫閭巷。稚子繈褓,未識乾戈,亦遭鋒刃;弱女垂髫,豈知兵燹,竟喪黃泉。
其狀之慘,天地同悲;其行之惡,神鬼共憤!臣請立奪漢王兵權,回京交由宗人府問罪!”
郭敏此言一出,朝堂內頓時像炸了窩。
按理說朱高煦此舉也是無奈,畢竟如果當時不開炮,整座沙鹿海牙城都有可能陷落。
沙城陷落,枉死的可不就僅僅是那萬餘平民,左路軍和城內百姓都會死傷慘重。
但都察院和郭敏齊齊彈劾漢王,又是為何?
蘇謹擰眉陷入了沉思。
這時候的他有些煩躁,忍不住心想,是不是最近自己的脾氣太好了?讓這些家夥有什麼誤會?覺得自己提不動刀了?
忽然,他想到一個可能!
郭敏和都察院的這些禦史,根本不是奔著朱高煦那莽漢去的!
他們的目標,是徐輝祖!
果然,郭敏的彈劾剛剛結束,都察院左都禦史王璋就站了出來:
“陛下,臣以為沙鹿海牙一事,非漢王一人之過,若無主帥首肯,漢王焉敢下令?”
朱棣眼底一道寒光閃過:“你什麼意思?”
“陛下,據臣所知,此令乃魏國公親口所下,漢王不過是執刀人!”
“魏國公公然下令屠殺平民,海內俱驚,民心悚動!臣以為魏國公已不適合再任西征主帥,請陛下再任賢明為宜!”
蘇謹默默坐著一言不發,眼睛卻在殿內不斷逡巡。
徐輝祖好端端的被他們要求換下,目的是什麼?
功高震主?
若真是如此,那必然是出自朱棣的授意。
可自己天天和朱棣在一起,就差睡一個被窩了,他有沒有這個意思,難道自己不知道?
更何況,朱棣對這個大舅子是什麼態度,自己可是清楚的很。
就算擔心功高震主,該擔心的也應該是他蘇謹,而不是帶兵的徐輝祖。
蘇謹忍不住又繼續想著,本著誰受益誰可疑的原則,那徐輝祖一旦被換下,誰又能接替他的位置?
朱高煦?
邱福?
徐增壽?
都不太可能。
沙鹿海牙一事,就算徐輝祖替朱高煦背了鍋,但他也必將因此事受到牽連。
不被撤了兵權弄回京城都是好的,更不可能接手西路軍。
邱福還是戴罪之身,也彆想染指主帥之權。
徐增壽的資曆倒是夠,可換了哥哥換上弟弟,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