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心闕!
謝瑜絕望了,筋疲力儘的身體一下子失去了支撐的力量,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寒風吹起的雪花碎片在他身邊起舞,沒過多久,手臂上,背心上,肩膀上,頭發上都泛白了,潔白的雪花就把它吞沒了,渾然與雪山融為一體。
他從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從小到大許多事情不是他辦不到,而是打心眼裡瞧不上,覺得去做沒有任何意義;
相反,若是是讓他覺得好奇的事情,有趣的事情,或者是富有挑戰性的事情,謝瑜總會義無反顧的去做、努力的去做、堅持的去做。
但因為他的天賦異稟,導致了在很多事情的判斷上,和常人有著無法逾越的偏差,所以在正常人看來,他總是那麼的離經叛道,不務正業,甚至是不可救藥。
也許這就是聰明人的孤獨,超脫者的寂寞,功名利祿算什麼?我追求的就是我內心的淡定與從容,渴望與滿足,在我的世界裡與一切其他人無關。
……
“真他娘的見鬼了!世界上哪有這麼邪門的事情,從夏天到冬天,從寧州到雪山,就發生在這幾天的時間裡!”
謝瑜的思緒凝滯在了眼下的際遇上了,除了可憐與同情現在的自己、抱怨老天的不公和命運的捉弄,還有什麼可想的呢?
過去的事都已經是過去的了,思考沒有意義;解釋不清當下的困局,自然也沒有未來可期,總之就是陷入了一個死循環。
謝瑜垂下腦袋,呆呆的看著麵前的積雪,在寒風中飄然起舞,飄飄乎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
“啊!這是什麼?!”
當他低頭沉吟之時,發現在他麵前,寒風吹去浮雪之後,似乎有什麼東西露了出來。
謝瑜驚愕不已,進而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料定將有什麼恐怖蹊蹺的事情發生,還是忍不住伸出雙手,拚命的刨去麵前的積雪,讓暴露出來的東西更完整的展現出來。
可是還沒刨幾下,謝瑜就停下了那雙還在顫抖的雙手,躺在自己麵前的分明是一人臉,隻是在雪中埋的太久,皮膚和雪花與冰渣融為一體,隻能看出白色的輪廓。
帶著簡單的輪廓,精致的弧線,甚至是麵對死亡時的微笑,在謝瑜看來就是那麼的熟悉。發髻上翠綠的發簪已經折斷;滿頭的青絲竟是白雪,冰封之中的雙眸依舊深邃,安詳平和地看著前方。
“啊!飛雪……怎麼會是你?”謝瑜的顫抖的喊道,“你什麼時候出來的,為什麼要自己一個人走,不等等我?我們都是受命暗中來寧州辦案,緣分所致才能相識相遇,我剛以為幸福的時候就要來了,可你偏偏這麼快就離我而去……”
“我還想帶你去寧州見我爹,他是郡王爺,行伍出身,一定會喜歡你的,你還說陪我去逛逛東寧……沒想到在這暗無天日的幾天裡,竟是我這一生最開心的時候。”
想到這裡,謝瑜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苦惱與憤怒,猶如衝天一炮似的從雪地裡站了起來,握緊拳頭,運足內勁,狠狠的從身旁的雪坡上揮了過去。
他像一隻發狂的野獸一般,接連打出了二十三拳,威力是一拳大過一拳,直到最後一拳的力道卸儘,他才微微地感到方才劇烈翻滾的心腹稍有平複。
謝瑜精疲力竭,額頭上流淌著豆大的汗珠凝結成冰,口中大口喘著白氣,後背倚靠著冰牆,企盼通過冰凍來麻痹自己。
剛才心中的不甘與怨念,連同自身的內力,一同揮灑而出,如行雲流水般的揮灑自如。此時,除了內心深處的傷痛之外,體內每一處的經脈、穴位竟有說不出的暢快。
可沒過多久,身後就傳來“哢嚓、哢擦”的聲音,極為清脆、細微。謝瑜並未在意,可是沒過多久,似乎又聽到了滾滾雷動之聲,從遠方傳來。
謝瑜心頭一驚,還沒來得及回頭去看,他的雙腳、後背就開始劇烈地抖動起來。即便是背靠著冰牆,也感到難以站穩。
“怎麼回事!”突變之下,謝瑜本能的氣血上湧,內力自丹田而出,彙聚到周身四肢。
突然間,謝瑜感到後背一空,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方倒了下去。
說是遲,那時快。就在身體幾乎翻倒失控的瞬間,謝瑜身形陡轉,步走迷蹤,提起一股內勁,轉瞬間化作一團黑氣,仿佛身體失去了重力,猶如一陣青煙一樣朝冰牆對麵飄閃去。
待到謝瑜站定之時,已然立身於方才冰壁的五步開外。回頭一看才發現,剛才的冰壁並被撕開了一道自上而下幾十丈長的裂口。冰麵裂口的邊緣,虎牙參差,尖銳鋒利。
謝瑜探出腦袋朝裂縫裡麵看去,不禁“啊!”地驚叫出聲來。
這段時間,奇聞怪事接二連三,本已見怪不怪了。可眼前的這一幕,卻讓他驚掉了下巴。
透過冰縫才發現,原來自己滑落下來的整個冰斜麵,根本不是什麼雪山、冰峰,而是一層既厚且大的冰罩子,垂直落差有百尺之巨!
這個冰罩子,一側連著黝黑的山體,內部形成一個獨立的封閉空間,而在謝瑜所在的平麵上,往下又延申了不知道多深!分明是一個渾然天成,接天連地的“冰溶洞”。
關於冰溶洞,謝瑜隻是聽方闓運提過,知道是昆侖山上的一種瑰麗雄壯,又極其危險的地質結構。可沒想到的是,有生之年自己居然能夠親眼目睹。
就在他為之折服驚歎之際,他的頭頂上方傳來一陣“轟隆隆”的山嶽崩頹之聲。
謝瑜連忙向後又閃退出了十餘步,仰頭朝冰麵的頂端看去。
原來,這裡的冰麵收到山體的擠壓,崩裂就在俯仰之間。恰逢謝瑜一連打出來二十三拳,霸道無比的勁力,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崩裂後形成的巨大碎裂冰塊,多半落入冰溶洞中,但仍有一部分沿著冰麵滾落下來。
看著滾滾而下的冰塊,謝瑜腦海中迅速地計算出來了一條躲閃路線,這並不在話下。
可是,謝瑜卻分明一個黑影,在下落的冰塊中左突右竄,卻依然身形穩健,姿態俊朗,毫無忙亂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