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色江山!
夜色昏黑,軒窗中透出一抹明黃。
黑影如蛇,順屋簷靈巧滑入屋中。
正在書案前凝神思索的秦翊扣下手中信件,側目向他看去。
“如何?”
“還是沒有找到,”拾柒解下臉上的覆麵,“可需要屬下去國都那邊看看?”
秦翊揚手“不用,鎖定千瓏城,她必然在那裡。”
離開的時候她身無分文,就算想去其他地方,也需要用身上的首飾兌銀子。這段時間任何地方都沒有出現過她的首飾,更蹊蹺是沒有人見過她那張臉。
如此,就隻有一種可能。
擅長易容的千瓏城能幫她藏匿容貌。
而千瓏城的城主暮雲桓對她,一直都不單純。
秦翊唇角微挑,幾分玩味。
他倒要看看暮雲桓的膽子到底有多大。
指尖在折子上輕輕撓刮,無意間瞥到落款的名字,想起還有一件重要事未辦,再次招手示意風清把他的衣服拿來。
“您的身體……”拾柒欲言又止。
雖然眾星送來的極境雪蓮已經拔掉他體內殘存的所有餘毒,但出征在即,委實應該避免不必要的外出。
秦翊知道他想說什麼,係好衣帶,一臉雲淡風輕“本座隻是出去走走。”
拾柒“……”
上次他說出去走走,結果手臂被刀劃了好大一條口子。
上上次出去走走,回來渾身濕透,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
上上上次……
不知道的還以為尊主大晚上睡不著。做賊去了。
想歸想,但他也不能說什麼。在秦翊眼風掠來的那瞬,他立即側身,開門讓路。
……
千瓏城和風雪閣的婚事如期舉行。
暮雲桓也沒想到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那個被他關押的婢女十分有眼力見兒,原本風雪閣傳書來問情況的時候他也沒抱太大希望,帶著試一試的想法去問風雅雅能不能回信報個平安,沒想到風雅雅嗤之以鼻。婢女倒是趁她不備,臨摹了她的字跡。
平安書既送出,風雪閣隻道自己的女兒決定婚事從簡,不想由風雪閣一路送嫁這般人儘皆知,也就隨她去了。
接親的喜轎早早等在暮雲桓彆居之外。
屋中的女子已經梳妝打扮完畢,紅蓋頭下,是一張麵無表情的臉。
陸錦畫要瘋了。
她千算萬算,沒料到暮雲桓昨晚會用自己給他的藥迷暈了她!
而後又封了她的穴道,讓她現在不能說不能笑,像個木偶似的任人擺布。
喜婆沒見過陸錦畫,更沒見過風雅雅,哪怕在給她上妝的時候是覺得有些異樣,也並不打算多管閒事。撫平紅蓋頭四角垂下的流蘇細穗,喜婆歡喜道一句“吉時已到,姑娘可以出門啦!”
喜婆和丫鬟在兩邊攙扶,她拗不過她們。隻能跟著走出去。
“姑娘莫害怕,這是喜事呢!”丫鬟在一邊勸。
喜婆跟著道“老身做了這麼多樁親,沒有哪個姑娘是不害羞的!可是成親之後啊,誰家日子不是蜜裡調油?所以,嗬嗬,姑娘儘管放寬心吧!咱們城主可是個好男人呢!”
“是呀,姑娘從風雪閣嫁來,城主定然不會虧待姑娘的!”
陸錦畫欲哭無淚,在心裡反複叫她不是風雅雅!不是!但沒有任何人能聽到。
被迫坐上喜轎,一滴淚終於順著臉龐滑落,墜在她的手背上。
轎外多熱鬨的。
迎親隊伍吹吹打打,街道兩旁說說笑笑,大抵都在羨慕她這位“城主夫人”吧!
她不想,一點也不想。
不自覺會想起上一次成親。
她揣著秦燮給的僅剩的金子,四處奔波,自己去尋轎夫尋喜婆……
成親前一天的春雪好大啊,安雯幾次勸她彆出門,她還是堅持要出去。
因為那是她的婚事,她嫁的是心心念念許久的上月哥哥,她很歡喜很開心,所以不能把自己最落魄最糟糕的樣子讓他看到……
走在街上,雪粒迷眼,臉頰仿佛被刀子刮了般的疼痛,冷風還不時往脖子裡灌。她雙手用力攏住衣領,用脖子的溫度暖手,也能讓風少往衣服裡麵吹些。
於是在那一天,她頂著凍得通紅的鼻尖,敲開了一扇扇門。
“……”無聲一笑。
那次的成親,可真叫人委屈。
而這次的成親,熱鬨歸熱鬨,她卻是不願的,就連這婚事,也不是她自己的。
老天總是愛同她開玩笑。
她閉上眼睛,不敢去想拜堂以後的情形。
喧囂不斷,她滿心鬨騰。
沒過多久轎夫就停了下來,轎外傳來喜婆各種討巧的話語,隨後轎門打開。
一抹刺眼的光灑在她的腳邊,她像是被光燙到一般,拚命想後退躲避。
隻可惜被封穴的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喜婆等了一陣,沒見裡麵新娘子有動靜,“嗨”了一聲,站出來打圓場“新娘子這是害羞呢!”
暮雲桓略是垂眸“或許她腳麻了,你去扶她一把。”
喜婆“好嘞!”
陸錦畫忍不住心底冷笑。
腳麻……
多好的借口啊!
他計劃得可真叫天衣無縫,等他們拜堂結束,一切木已成舟,她便真成了他的妻子。而被關在地牢裡的風雅雅自然不甘心成為後入門的妾,這門婚事必然作廢。風雪閣此後想發難怪罪。也要忌憚她背後的秦翊。這親事最終隻有千瓏城得利,翎羽堡和風雪閣卻會因她而交惡。
她從未想過暮雲桓會這般算計自己。
這比留在翎羽堡,看秦翊他們一家三口言笑晏晏還令人惡心。
喜婆拉住她的手臂,用力往前拽。
事到如今,陸錦畫也不想再繼續僵持。手臂上傳來的疼痛令她清醒,提醒她無論想做什麼,也得把眼下的情形先應付過去。
染滿蔻色的纖手從轎中先露出一點,雪白的顏色分外顯眼。暮雲桓心頭一跳,難以自抑地緊張,小心翼翼靠近,想把她抱下來。
隻是手還未夠到那纖瘦的人兒,身後的喜樂聲突然停止。
氣氛瞬間凝滯。
“成親這樣大的喜事,暮城主竟瞞得密不透風,莫非是新娘子見不得人?”
低沉的男聲從天空而來,眾人紛紛一愣,四處去尋聲音的主人。待見到一銀衫男子立在房簷之上,刺繡銀龍的披風迎風微掀,泛著寒光的鐵麵中,兩道眼神如利劍般睥睨他們,頓時噤若寒蟬。
有不少人曾見過秦翊這身裝扮,反應過來是他,登時慌忙跪下。
“見過尊主!”
其餘懵懂的看客也接二連三跟著下跪。
“見過尊主!”
秦翊唇角微挑,踏風而下。
暮雲桓側身擋在陸錦畫身前,抬手攔下秦翊伸出的手。
“尊主此話言重了。成親是我與我妻子的私事,千瓏城跟著祝賀即可,又怎敢勞煩尊主大駕?”
“哦?”秦翊眉梢揚起,“若是如此,暮城主不邀請本座倒也合情合理。隻是本座卻不明白,這婚事是風雪閣和千瓏城共同的喜事,為何暮城主連自己的嶽父嶽母都不請來?難道這是千瓏城多年來的規矩?”話中嘲諷毫不掩藏。
暮雲桓臉色微有兩分變化,但手卻沒有收回,淡淡道“嶽父嶽母年事已高,我隻是擔心他們來回奔波對身體不好,卻不曾想此番行事會遭尊主肆意揣度。”
人群中傳來一聲嗤笑。
“叫得倒親熱,險些讓我想不起你之前到底做了些什麼。”
眾人讓開一條小道,一穿著素雅,梳著高馬尾的女子出現在儘頭。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