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先生的金絲雀!
2008年十一月二十一日,c市晨間起了薄霧。
自古濃霧過後便是晴天的說法在這日被打破。
薑慕晚剛踏進薑臨的辦公室,便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且還是斜風細雨,雨水順著玻璃而下。
她行在長廊內,視線緩緩的落在窗外,看著那紛紛的細雨順著玻璃窗絲絲落下去。
那動蕩了數日的心頭,竟莫名的有些安定。
此時的薑慕晚,本該是焦急的。
這種焦急,來源於那八億的虧空。
也來源於她此時身負巨債。
可這場雨,竟然帶給了她安心之感。
那種久違的安心之感。
臨近薑臨辦公室,心底的那股子肅殺之氣竟然往下落了半分。
來時,她本想與薑臨再撕一場的。
可此時,站在長廊裡,那種感覺,消散了半分。
傷他一千,自損八百。
何必呢?
這日,薛原從薑臨辦公室出來,甫一拉開門,便見薑慕晚著一身黑色高領打底衫站在長廊裡,側眸望向窗外,那孤傲的姿態以及纖細的身姿,在此時,無疑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秘書辦路過之人不禁側眸多看了兩眼,可無一人上去打擾。
就連薑臨身旁的紅人薛原,也失了許久的神。
“薑副總,”許久,薛原才找回思緒。
緩步行至薑慕晚身後,溫溫喚了句,這聲輕喚,嗓音低了又低。
似是怕擾了這人。
薑慕晚思緒回籠,緩緩轉眸,見薛原站在身後,點了點頭。
隻聽他再道“薑總在等您。”
言下之意,希望您快點進去。
她微頷首,未曾言語,跨步往薑臨辦公室而去。
這日,薑慕晚的沉默讓薛原起了幾分心思。
臨近半月的“出差”,讓薑臨起了疑心。
而薛原身為薑臨的秘書,自要為他排疑解難。
這幾日,他沒少聯係付婧。
屢屢想從她口中套出什麼話語來。
可屢屢失敗。
薑慕晚在防著薑臨,而付婧又何嘗不是在防著薛原?
她推門進去,一股子濃厚的煙霧隨風飄過來,薑臨站在窗邊,聽聞聲響,伸手推開窗子,似想給辦公室透透氣,又似想讓自己冷靜幾分。
“薑總,”自上次薑臨說了那番話語之後,薑慕晚再也未曾在公司喊他一聲父親。
這一聲薑總,可謂是喊得四平八穩。
也喊的薑臨手中的煙抖了抖。
“回首都了?”他問。
“順路回去了趟,”她答,溫溫告知。
薑慕晚這話說完,而後,邁步前行,伸手將手中文件夾落在薑臨辦公桌上。
後者眉頭微擰,似是稍有疑惑。
“c航新航線餐飲供應鏈拿下來了。”
薑慕晚將文件夾放在桌麵上,而後、似是疏離,又似是帶著下屬專有的距離感;往後退了兩步。
用行動將薑臨接下來要說出來的話悉數都堵了回去。
不再給他半分言語的機會。
也確實,薑臨本是要說出口的話被薑慕晚手中的這份文件悉數堵了回去。
薑臨的視線從文件夾上緩緩移至薑慕晚身上,夾著煙的手微微動了動。
但到底是多年閱曆擺在這裡,縱使此時內心深處有何,他也能不露於色。
這日的辦公室內,薑慕晚站在辦公桌前,薑臨立於窗邊,父女二人之間的言語被薑慕晚的一份文件給止住。
薑臨對薑慕晚是否還有感情在?
應當是有的。
畢竟當初,他與宋蓉在一起,也是排除了萬難之後才修成了正果。
但這份感情走向終結,是任何人都未曾料到的。
薑慕晚或許不受老太太喜愛,但不能否認,在前幾年,她是薑家所有人的掌中寶。
隻是後來,物是人非。
時間將一切都變了模樣。
以至於,此時的他們,不像是父女,更多的是處處充滿算計的仇人。
“最近沒休息好?”薑臨望著薑慕晚疲倦的麵容,溫溫淡淡的起了一句關心之語。
後者聽著,薄唇微微抿了抿,似是並不買賬。
她從不需要薑臨那些虛情假意的關心。
她與薑臨之間,若非連著那點點的血脈,都可以用陌生人三字來形容。
但偏偏就是這點點血脈,讓她沒有辦法。
“有些,”她答。
這是實話。
首都的那小半月,每日都是不眠之夜。
薑臨聞言,點了點頭,“注意身體。”
“謝薑總關心,”她回應,依舊是客氣疏遠的話語。
即便薑臨此時不愛聽,似是也沒辦法,誰讓這話是他自己言語出來的?
誰讓這個坑是他自己挖的?
“晚上回家吃個飯,爺爺嘴上不說,但心裡應當是有意見的。”
“好,”她答,言簡意賅。
斷沒有其他想言語的意思。
薑慕晚用她的冷漠,將薑臨那冒出來的點點星火都給澆滅了。
恍惚之間,薑臨在薑慕晚身上看到了那麼幾分宋蓉的影子。
清高,孤傲,良好的出生讓她生來就有一股子睥睨世人的氣質。
即便是真情流露之時,也難掩那股子高高在上。
“出去吧!”交談就此結束。
大抵是思及了過往的那些不愉快,以至於薑臨言語出來的話語都帶著幾分寒意。
薑慕晚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沒有客氣寒暄,沒有虛情假意。
更沒有父女之間似高山似棉襖的溫情存在。
有的隻是無儘冷意。
出辦公室,這場雨,又大了幾分。
一場雨,讓溫度驟降。
薑慕晚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挺直的背脊,高傲的姿態,瞧不出半分灰敗之氣。
首都的八億虧空在此時好似早已煙消雲散,可是否如此?
旁人不知,薑慕晚比誰都清楚,並非。
這夜,夢溪園薑家的氣氛異常凝重,客廳內,老爺子麵色寡沉坐在薑慕晚上方,如鷹般的目光冷颼颼的瞧著她。
後者背脊挺直坐在下方,無半分想言語的意思。
望著老爺子的目光也無半分想要解釋什麼的想法。
屋外,雨幕漸大,隱隱有向狂風暴雨發展的趨勢。
屋內,薑家客廳無人言語。
管家端著茶水過來,將一杯上好的龍井擱在薑慕晚跟前,那動作,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老爺,”良久,管家輕喚了這麼一聲,這聲輕喚,似提醒。
如此,老爺子望著薑慕晚的麵色才好了半分,那打量與審視的目光往下壓了半分,俯身,端起跟前的茶杯,落在掌心之間緩緩轉著,倒也不急著喝“出差去了?”
這句話,看似簡單,實則深意滿滿。
老爺子心底跟明鏡似的,問這話,不過是間接性的給她解釋的機會罷了。
“出差,順路回了趟首都,”她答,倒也沒準備隱瞞,回c市是不假,但也不代表她要拋棄身在首都的親生母親。
似是未曾想到薑慕晚回如此回答,老爺子靜默了片刻。
正斟酌著如何言語時,楊珊起了話語“這次回去怎麼呆這麼久?”
話語落地,薑慕晚輕飄飄的眸子落在楊珊身上,數秒之後,勾了勾唇角,將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緩緩移開。
不準備回應她的話語。
好似這個人根本就沒有提問的資格。
此時的薑慕晚,半分好臉色都不想給楊珊。
以往,在老爺子跟前尚且還能做做戲。
如今,不願了。
“問你話怎麼不回答?”
一旁,老爺子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深沉的視線落在茶杯裡起起伏伏的茶葉上,這麼不鹹不淡的問了薑慕晚一句,似是給楊珊撐腰。
薑慕晚聞言,抿了抿唇。
許久,一言不發。
而老爺子,並不準備就此放過她,溫和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帶著幾分壓迫感。
薑慕晚落在杯璧上的指尖狠狠往下壓了壓,挺直的背脊緩緩往身後靠了靠,姿態帶了幾分慵懶之意“許久不見,多留了幾日。”
這話、是給楊珊的解釋。
這解釋,也是被老爺子壓迫出來的。
聽聞她的回應,老爺子凝視她的目光才緩緩鬆開。
而楊珊,麵上多了一抹勝利的淺笑。
“跟我進書房。”
茶杯被輕輕擱在茶幾上,老爺子話語溫淡,望著薑慕晚的眸光沒有半分多餘的情感可言。
將近書房,尚未來得及轉身,隻聽書桌後方有聲響傳來“門帶上。”
她反手,關上門。
門板合,話語起。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跟一個家庭婦女一般見識,心胸是不是狹隘了些?”
老爺子沉穩輕斥聲在古色古香的書房內響起,薑慕晚站在門口,恩了聲。
算是回應。
“楊珊或許不足輕重,但你要知曉。這世間多的是女人會把溫柔的刀子遞給男人,指使他們去殺人放火。”
而楊珊,便是這種人。
若非她有這個本事,薑臨怎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算計自己的親生女兒?
楊珊看起來是個簡簡單單的家庭婦女,可心底的陰謀詭計去手段,也不差、
“商場,她不是你的對手,但若論馭人之道,她比你優秀,今日之事,往後莫要在發生了。”
“我明白,”薑慕晚回應,縱使不心甘情願,也知曉老爺子這話有幾分道理。
楊珊靠男人上位的本事至今在c市都廣為流傳,多少煙花女子都將她當做榜樣?
將真正的豪門闊太一腳踹走,而後自己坐上高位,母憑子貴的戲碼何其經典?
旁人眼中的母憑子貴在薑慕晚眼裡,不過是賣b上位。
可能靠賣b上位,也是她的本事啊!
“最近是不是沒休息好?”薑家書房內,老爺子跟薑臨問了同樣的問題。
“一點點,”她答,不去掩蓋自己此時的憔悴。
“吃完飯早點回去休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好,”她回應,話語恭恭敬敬。
“慕晚,”她正欲轉身拉開書房門,身後一身輕喚傳來。
薑慕晚一手落在門把手上,而後緩緩轉身,望著身後的老爺子,隻聽他道“低調做人,高調做事,c航的案子,你自己運作一番。”
薑慕晚似是不懂,微微擰著眉,轉身望向老爺子,隻聽他在道“有時候,名聲比實力更值錢。”
這世間多的是有實力的人,但不見得人人都出名。
可出名的人都有一個特質,要麼是活的高調,要麼是行事高調。
二者,總得占其一才行。
論為商之道;她不如老爺子。
論做人與謀心之道,更是差幾分。
這點,她必須承認。
書桌前,老爺子拉開椅子緩緩坐下去,點了點桌麵,將準備下樓的人又給喚了回來;“來,陪我下盤棋。”
薑慕晚將拉開了半分的門又緩緩的合上,輕輕的啪嗒聲告知二人,門已經關上,她緩步至書桌前,拉開實木太師椅坐下去。
望著眼前的棋局。
黑白兩子對弈過半,成了平局。
見此,薑慕晚眸色深了深。
開局與平局,意義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