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默了默,顧江年拍了拍她的手,示意鬆開,他俯身在櫥櫃裡拿出瓷碗,將意麵放進去。
隨即在調料台上弄起了醬料;“月月知道是誰嗎?”
“妹妹,”慕晚答。
許是慕晚的妹妹二字讓顧江年心情愉悅,這人俯身啄了啄她的唇瓣“恩、妹妹。”
“她也會半夜把你鬨醒嗎?”
“時常、年紀小,醒了就找人玩兒,她長到八歲,我的床都換了是四五個,全被她蹦散架的,”提起往事,顧江年的臉麵上多了些許柔和,許是燈光的原因,又或許是他對這位故人真的是發自內心的懷念。
顧江月的大名,她是聽過的。
夢溪園小霸王,竄天竄地,在學校裡跟人打架,餘瑟在極長的一段時間成了學校的常客。
“蠻蠻比她乖多了,”顧江年見人不吱聲,側眸望了眼人家。
慕晚扯了扯唇瓣,笑了笑,問道“我有一次放學,看到你帶著她進了蕭言禮家,拎著她的書包,她身上穿著你的校服。”
顧江年倒調料的手頓了頓,他想了想,才記起是哪一次,無奈開口道“在學校打架,把衣服都撕爛了,放學不敢回家,我帶著她去蕭言禮家找阿姨補衣服。”
顧江月跟慕晚同歲,八歲之前的事情,她稍稍有些印象,八歲之後她離了夢溪園去了首都,對這個城市裡發生的一切事都不知曉。
顧家生的變故,她知曉一二,但顧江月的去世,她不知曉,也查不出來。
顧江年得勢之後,花功夫掩蓋了顧江月的死亡原因,以及餘瑟被送進精神病院之事。
隻為了維護母親最後的一點尊嚴。
“吃飯,”顧江年將手中的煙蒂丟進煙灰缸裡,拍了拍薑慕晚的腦袋。
慕晚亦步亦趨的跟隻小尾巴似的跟在人身後。
“拿筷子,”前麵,男人聲響傳來,她哦了聲,轉身在櫥櫃裡拿了兩雙筷子出來。
坐到餐桌上才發現,隻有一碗麵。
“你不吃嗎?”
顧江年接過她手中多餘的那雙筷子“你吃。”
夜半的餐室裡,顧江年抬手抽煙,慕晚低頭吃麵。
時間在靜默中流淌。
許是剛剛提及故人,顧江年身上隱有一份淡淡的哀傷氣息,於這午夜的靜默融為一體。
那股子與世隔絕的哀傷氣息,薑慕晚竟然覺得,是那般熟悉。
像於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又像是被這個世界拋棄的人。
這是孤獨者特有的情緒,隻有曆經過無限孤獨的人才能勘破。
中央空凋的冷氣吹過來,驚的慕晚一個哆嗦,探究顧江年的視線也清醒了半分“要是月月還活著呢?”
顧江年思緒回籠,夾著煙的手隨意搭在桌麵上,望著慕晚,話語平靜,卻帶著幾分讓人忽略不掉的堅硬“那這世間美好的一切都是你們兩的。”
那這世間美好的一切都是你們兩的
這句話,震動人心。
此時此刻,即便顧江年說一句這世間美好的一切都會是顧江月的,她也能理解。
可此時,他說的,是你們倆。
你們倆,簡單的三個字,包含了太多。
是一個人對你的肯定以及將你納入人生中的重要決定。
慕晚的心底像是燃了煙花那樣,喜不自勝。
她同情顧江年沉浸在哀傷的情緒中,又在這哀傷的情緒中找到了些許溫暖。
於是,她笑問顧江年,帶著幾分揶揄之氣“如果我倆打架誰會贏?”
薑慕晚的脾氣差的要命,而顧江月年少時也是個小霸王,這二人碰到一起去,不一定誰會贏。
“誰贏我不知道,反正我會輸很慘。”
“那我倆打架你幫誰?”她又問,眉眼教之前更彎了幾分,一手撐著下巴,微微歪著頭,帶著幾分俏皮。
“誰都不幫,各憑本事吧!”顧江年笑了笑,抬手抽了口煙,望著薑慕晚靈動的眸子,內心的陰暗之處有那麼一點點鬆軟。
那不可言說的過往今日被薑慕晚用這種方式提及,他是高興的。
看似閒話家常,實則是在將他從無邊陰暗的環境中拉出來,這就是薑慕晚,聰明又可愛。
“但我要多掙點錢,修房子也是筆費用。”
慕晚聞言,笑出了聲,將筷子隨意擦在碗裡,起身繞至顧江年跟前,跨坐在他膝蓋上,抱著他的脖子,嬌笑道“那我不管,你不幫我我就換老公。”
顧江年提起夾煙的那隻手扶住慕晚纖細的腰身,感受著她身上沐浴露的清香,親了親她的下巴,低沉的嗓音淡淡開腔“恩,幫你。”
慕晚俯身下去,白皙的麵頰蹭著他的麵龐,鬆軟的發絲隨意披散在腦後,顧江年扶著她的腰,防止人跌落下去,抬手將指尖的煙摁在了煙灰缸裡。
雙手圈住她的腰肢。
這是他的掌心寶啊!知道他心中鬱悶,委著身子來蹭他。
比那兩隻貓可暖心多了。
顧江年這夜,一顆心,軟的一塌糊塗。
他摟著慕晚,寬厚的掌心在她腰間來來回回。
“我給你省了好多修房子的錢,對吧?”她在他耳邊呢喃,像個做了好事等著老師表揚的小學生。
“心肝兒,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一月份才點的書房。”
慕晚
顧江年好不留情的戳穿讓慕晚心頭有些梗塞,直起身子望著人,抿著唇,一臉不高興的模樣。
顧江年淺笑出聲,趕緊安撫“對對對,乖寶給我剩了好多修房子的錢。”
“那你能把我給你省下來的那些錢都給我嗎?”
顧江年就知道這小精怪在敲算盤。
“缺錢了?”
“多多益善,”錢這東西,無人嫌多。
“小財迷,我給你開座銀行讓你去當行長如何?”
“又不是自己的,”對於不是自己的錢,慕晚一般都沒什麼興趣。
顧江年的掌心摩擦著人家的楊柳腰,粗糲的掌心落在綢緞睡衣上,有些沙沙聲。
“那乖寶跟我做個交易,我保證你賺的盆缽滿體,”顧江年開口,循循善誘。
心裡在譜著江山圖,寬闊,而又遼闊。
顧江年在挖坑,挖坑給慕晚跳。
“君華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市值百億,蠻蠻要嗎?”
薑慕晚咻的一下坐直了身子,因著動作太大,顧江年伸手圈住了人的腰肢。
市值百億,誰不想要?
莫說是百分之二十了,百分之二也足以讓她賺的盆缽滿體了。
她望著顧江年,眼冒精光“你說。”
“生個寶寶?”
這是一句詢問的話語,言外之意,顧江年現在也並非到了一定要要孩子的地步,今日的言語,隻是提議。
要個孩子?這個提議讓慕晚愣住了,望著顧江年經久不能回神,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當然,此時顧江年提出來時,她也並不願意麵對。
從未想過的事情,怎麼麵對?
麵對之後之後會有什麼結果。
原生家庭的不幸讓慕晚對這個話題有所恐懼,她伸手,有了要離開顧江年的意思。
男人心急手快將人圈住“好了好了,乖寶、隻是隨口一說,生不生的,蠻蠻說了算。”
他及時開口,止住了慕晚的動作。
將人摁進懷裡,
慕晚心有餘悸,心臟跳的比以往快了幾分。
顧江年似是感受到了,接著安撫“乖寶,我每次都有很乖的避孕,不怕,恩?”
顧江年跟薑慕晚從某種情況下而言是同一種人,在沒有做好準備之前,都不會輕而易舉的要孩子。
童年受過傷的人對生孩子這件事情上比彆人更謹慎幾分。
數分鐘過去,慕晚才穩住那顆急速跳動的心。
她撐著顧江年的肩頭起來,笑眯眯的望著顧江年,像一隻午夜出來偷吃的小狐狸“我給你推薦一個人,彆說是百分之二十了,百分之二她也是願意的。”
顧江年推薦彆的女人給自己老公生孩子,顧江年現在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
“誰?”
“宋思知。”
顧江年:這個缺心眼兒。
“銅雀春深鎖二喬?”
“想的美你。”
“我不敢想,是你這話有毛病,”他跟她聊生孩子的事情,這個小傻子給他推薦宋思知?
反過來還倒打一把?
“這個話要是是我自己提出來的,隻怕你得提刀砍我。”
慕晚
顧江年伸手拍了拍慕晚的屁股,看了眼桌麵上去了一半的意麵“吃好了?”
慕晚點了點頭。
“回去睡,”鬨這麼久,困的不行。
顧公館的傭人明顯覺得,自家先生跟太太似乎和好了,於是,所有人都暗暗的鬆了口氣。
隻覺、這好日子要來了。
當真是不易啊!
這日,周末。
二人都起得晚,薑慕晚素來是個能賴床的人,而顧江年純屬好幾日沒休息好了,今日恰好補個覺。
晨間醒來,薑慕晚見顧江年還在,懵了懵,反應過來後就滾到了人家懷裡。
顧江年對薑慕晚的睡姿素來不敢恭維,但又沒辦法。
“今天休息,帶你去後山摘櫻桃?”
將醒,這人嗓音低沉、
借著晨起的這一刻清醒在安排今日二人在家事宜。
“恩,”她懶散淺應,跟隻還犯困的貓兒似的。
顧公館本就是圈山而建,這座山在顧江年之前隻一座尚未開發的山頭,山林裡好些樹木都有些許年頭了,而顧江年今日說的櫻桃胡樹,也是顧江年搬來之前就有了的。
說句就地取材不為過。
上午,顧江年推了公公事,拿著籃子牽著薑慕晚往後山去。
二人漫步前行,遊走於山林院落之中。
“櫻桃樹是後來栽種的嗎?”
“建顧公館時,就有了,這山頭的樹基本都沒動過,野生的。”
慕晚聽到野生的三個字,就來了興致。
行走在山林之間,眼睛在林子裡亂飄。
突然,好似看到了什麼,她定睛瞧了瞧,伸手拉了拉顧江年衣袖,指著林中某處。
“那是不是有一堆煙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