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武學以劍為尊,汝南郡更有八宗之一的花開宗坐鎮為表率,因此各門各派均主修劍術。單單這上蔡縣,就有知名的劍術門派七八所,其中大部都與花開宗有淵源。”路行雲侃侃而言。
上蔡縣位處潁川郡與汝南郡交界地帶,再向東不出十餘裡便是汝南郡首府平輿縣。
當今唯有八宗再加一個靜女宗可稱為“宗”,專指與劍祖存在多多少少淵源關係的武學流派,能稱為宗的流派不僅自身武學非凡,也受到朝廷的承認與尊重。除了八宗與靜女宗,其他的流派隻能稱為“派”或“門”。
當日已是正午,路行雲三人在上蔡城填飽了肚子,沿著貫通上蔡城與平輿城的汝水岸畔緩行。不多時,經過一座村莊,村頭立著高大的牌坊,有幾個皓首老人坐在牌坊下麵曬太陽。路行雲上前詢問“幾位老丈,這裡距平輿城還有多遠?”
其中一名乾瘦老人眯著眼打量著路行雲“後生,看你模樣,是練武的?”
路行雲低頭看看自己的劍,笑了一笑“那是自然,這把劍可不是擺設。”
“唉,平輿城這幾日不太平,老兒勸你繞道的好。”
“哦?不太平,怎生不太平?”路行雲本來想問了路就走,聽老人這麼說,興趣叢生,反而追問起了緣由。
“你不是本地人,問這麼多徒增煩惱。聽老兒一句勸,速速改道吧。”那乾瘦的老人搖著頭架起腿,擺了擺手。
不過,坐在他身邊的另一名長須老人卻喃喃道“瑞雪兆豐年,年來這一場大雪能壓住鼠蟻蛇蟲,卻壓不住魑魅魍魎。雪一化,又出來興風作浪嘍。”
路行雲尚未開口,突然聽到牌坊對麵傳來一陣喧鬨,舉目望去,十餘名村民正團簇著湧出村口,順著道路向牌坊這邊來。等再近一些,能看清他們七手八腳扭著一名衣衫襤褸的落魄少年,那少年蓬頭跣足,滿身汙垢,嘴角鼻間甚至還有斑斑血跡。
“何老,人逮到了,躲在村後亂石縫裡。虧得經過的周嬸眼尖留意,不動聲色回村和咱們講了,才能準備妥當,將這廝一舉抓獲。”村民中領頭模樣的對乾瘦老人說道,態度十分恭敬。
“我何老,我”那落魄少年欲哭無淚,乾嚎兩聲,“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
有村民一拳砸在他腦袋上,罵道“現在知道錯了!誰要你好好的家不顧,去練那勞什子的劍術!”說著又砸一拳,“倘若報應來了,要累及全村人,你死一萬次也不夠!”
路行雲不明就裡,問道“素聞汝南郡民風尚武,路上也多見習武之士,練劍術有什麼錯?”
領頭的村民是個滿臉橫肉的高個漢子,麵對路行雲的態度與麵對那乾瘦老人時截然相反,很是凶悍“郡內彆的地方如何俺不管,隻俺們這嶴頭村,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規矩便是不準有人與花開宗有瓜葛!”
“花開宗?”
此時那乾瘦老人輕咳兩聲道“這位後生,你不了解本村的情況,本村不是不允許習武,隻是禁止與花開宗有任何乾係。村內祠堂高懸著神靈手書的‘花開無期’四個大字,是為本村曆代遵循的戒律。戒律如山,無論原因為何,我等也隻有遵行的份。”
“花開無期?”路行雲越聽越迷糊。
乾瘦老人嘴唇一顫,沒吱聲。
“這不關你的事!”那高個漢子嚷嚷道,接著向乾瘦老人請示,“何老,按戒律辦?”
落魄少年聞言,先嗚嗚哇哇大哭了出來,乾瘦老人盯著他遲疑了片刻,終究點了頭。
路行雲叉手在胸,聽高個漢子招呼其他村民“把何小七押回祠堂,當著列祖列宗的麵認了罪,再送上淒峰交給神靈製裁!”
“何老、何伯父!伯父!你發發慈悲放過小七兒,小七兒答應從此再不踏入村子半步!”落魄少年臉色煞白,涕泗縱橫著哭求。
乾瘦老人緩緩搖頭“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是嶴頭人,不聽教誨,難逃戒律懲處。我若放了你,禍害的就將是全村。”
“囉嗦什麼,男子漢敢做敢當,你把性命奉獻給神靈,也算死前為全村人做件好事。”高個漢子睜目咬牙,奮力拖拽著掙紮不斷的落魄少年。
路行雲一聽這話,當即驚訝,箭步過去攔住那高個漢子“你方才說什麼,要他性命?”
高個漢子傲慢地瞥他一眼“是又如何?”
路行雲正色道“什麼罪過竟然要以死謝罪,路某鬥膽請教!”
高個漢子怒視他道“彆多管閒事!”一句話出口,身邊村民登時間一並聚攏了上來。
“救救我!”落魄少年見狀,猶如溺水者抓住了浮木,哭號連連“少俠救我,我、我是花開宗的弟子,你救了我,宗門必不會虧待你!”
路行雲正想細問,不料村民們忽然暴跳如雷,拳頭如雨般亂打向那落魄少年。可憐那落魄少年後邊的話還沒出口,就被不由自主的慘嚎取代。
路行雲怕真給人打死了,顧不得許多,挺身衝到人堆裡頭,一把抄出鼻青臉腫的落魄少年,躍到十步開外。
“把人放下!”
村民們群情激憤,然而見識到了路行雲的身手,卻無人敢貿然近前。
“何老,這廝仗著練過武,欺侮我輩。我這就去平輿城找緇衣堂主持公道!”那高個漢子義憤填膺,故意扯大嗓門好讓路行雲聽得清楚。
緇衣堂為朝廷主理江湖事務的機構,總部設在京城,各個郡的首府亦設分部。
路行雲將落魄少年放開,呼道“諸位朋友,路某無意挑釁,隻想聽聽事情的來龍去脈罷了!”伸手一指,“他在我身邊跑不了,有我在諸位也抓不住他!”
牌坊的衝突將本來站在遠處等候的定淳與燕吟引了過來,路行雲三兩句將事情的經過講了,燕吟斜嘴道“一夥刁民。”手指輕輕點上劍鞘。
路行雲靈機一動,對二人道“你們先看著這人,我去交涉。”說罷,輕輕兩個起落,轉眼就到了那乾瘦老人身前。
村民還以為路行雲自恃武功要傷那乾瘦老人,無不攘臂瞋目,一擁而上要與路行雲拚命。路行雲大喝一聲“慢”,手抓著劍鞘當中,橫在胸前。劍不出鞘,但村民心有顧忌,又下意識地紛紛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