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淒慘的呼號從雜亂的瓦礫下傳來,勘勘躲過一劫的禪逸處士不由自主跪在地上,掩麵乾嚎。
“報應——報應——”
黑羽大梟收起寬大的翅膀,停到了白袍人的肩頭,而白袍人已經仗劍直麵路行雲。
“你就是劍尼天喜?”路行雲咬咬牙,握緊龍湫。
白袍人唯一路在外麵的便是從縹帽透出的一雙眸子。眸子澄澈而銳利,望之令人生寒。
“閃開——閃開——”
白袍人不說話,黑羽大梟振翅鳴叫。
路行雲餘光一掃,禪逸處士恍然不聞外事,正淚如雨下伏地極力翻撥磚塊,一心救助被壓在下麵性命垂危的學生們。情況緊急,那些學生此時許多變回了本態,山鼠野兔、灰狐林雀等等從各個縫隙掙紮而出。
“閃開——閃開——”
路行雲聽著黑羽大梟的聒噪,徑問那白袍人“一劍殺傷眾多生靈,算是佛門中人嗎?”
白袍人一語不發,劍鋒翹起。
路行雲後邊的話未及出口,對麵身如迅電,已直衝自己門戶!
“哇!”
黑羽大梟急急飛起,其下光閃奪目,路行雲與白袍人兩劍緊緊格在一起。
路行雲當下使的正是“虺虺其雷”,他通曉“岱宗短歌訣”引導玄氣的法門,因此使用起玄氣驅使的“虺虺其雷”更具效力。
幾道火花繞著龍湫劈叭炸響,路行雲見得白袍人露出來的兩眼當中一緊,心知對方雖元氣雄厚抗住了“虺虺其雷”的部分衝擊,但仍然無法完全化解,必然要退。於是搶先一步,軀乾斜傾,擺出攻勢前奏“鴟勢子”準備反客為主。
豈料白袍人並未按照他的預期後退,居然撒手撤劍,身形閃動,直欺路行雲麵門。
路行雲低頭一看,即便離開了主人,白袍人的劍依然死死擋著龍湫,紋絲不動。等回過神,那白袍人手起一拳,帶著淩勁拳風,擊向路行雲的肩頭。
隻因提前擺好了以攻為主的“鴟勢子”,路行雲倉促間難以以守勢應付,眼見將被擊中,忽而自斜刺裡探出一根竹杖,隔在路行雲的身前。
白袍人拳路被擋,非常謹慎,並不再繼續強攻,袍袂起伏猶如水紋,向後連翻,頃刻間退到了七八步外。路行雲鬆口氣,連帶著手也一鬆。白袍人的那柄長劍如通主人心意,一樣跟著飛了過去。
“少俠,我來助你!”禪逸處士將適才救路行雲於千鈞一發之際的竹杖,紅著眼說道。他的身後,一些逃出廢墟的學生們正在全力搶救其他同窗。
經過短暫交手,路行雲基本判定出,那白袍人武學精湛,不但劍術了得,拳術同樣不凡,元氣修為更遠在自己之上,正兒八經地放對,自己不是對手。更讓路行雲忌憚的是,他發現,白袍人的劍,同樣不好對付。
“她叫天喜,號稱劍尼,是靜嶽庵的使者。”
禪逸處士持杖擺個架勢嚴陣以待,但路行雲行家裡手,瞥了眼就知長久醉心書冊典籍的禪逸處士並不擅長打鬥。
“靜嶽庵,是佛廟嗎?怎麼這女尼如此凶殘?”路行雲目不轉睛,時刻注意著不遠處劍尼天喜的動靜。
“說來話長,不過她今日勢必是為了滅我四賢院來的。”禪逸處士喉頭翻動,聲音顫抖。
聽著周遭學生們的哭泣,路行雲忿然道“有什麼仇怨,需下如此狠手。”
世間人與妖常不兩立,但路行雲並非墨守成規之人,尤其在見到與崔期頤關係莫逆的大玨玨後,他的心態開始轉變。而在這四賢院的所見所聞,更顛覆了他以往對妖的認知。世間生靈皆是性命,無分高低貴賤,在路行雲的眼中,那些坐在學堂內專心聽講學習道德經義的小妖,並不比普通人來得低賤。致力於將道德禮儀傳授給原本蠻荒混沌的同族的禪逸處士等人,更讓他肅然起敬。
劍尼天喜視妖命如草芥,一劍殘害生命無數,無論出於什麼樣的理由,都未免偏激。
“這野尼姑”
路行雲稍稍彎腰,擺出個利於防守的“鳶勢子”。劍尼天喜的進攻手段高明,勢頭又猛,與之對攻難占上風。
漫天灰塵緩緩沉積,陡然間,劍尼天喜人劍齊晃。
殘影未逝,劍鋒如龍,一往無前。
經過適才的小小挫折,這一擊,劍尼天喜做足了準備。
路行雲右手舉劍,頓顯“虺虺其雷”之勢,果不出所料,劍尼天喜的長劍猛然暴氣,濃密似雲煙籠罩,勁力再添一倍,誓要硬碰硬衝破路行雲的守勢。
“來得好!”
路行雲右手劍出為虛,左手急擺,在彈指空隙抽出扣在腰間的雷公鹿。那雷公鹿上一直提前裝著支弩箭,用於應付突發情況,這當口正派上用場。
扳機叩動,弩箭勁射。劍尼天喜正心無旁騖,正麵全力撲向路行雲,哪裡料到迎麵弩箭疾來,眼神立變。也是她手段著實高明,饒是咫尺距離,依然強行變招,劍鋒改直為斜,不往路行雲去,而是點向弩箭。
隻聽一聲脆響,劍尼天喜不偏不倚,點中箭頭。
要換是尋常弩箭,受此一格擋,必然無能為力,可是,路行雲的這支弩箭並非凡品。機關大師鄭知難說過,此箭觸物爆破,威力足以粉碎巨木大石。
“處士小心!”
路行雲射出弩箭後,立刻縱身將猶自驚疑的禪逸處士往外側撲倒,但聽得爆炸巨響震天,身後一股熱浪挾持極大推力拍中兩人後背。路行雲摔在地上扭頭急視,幾步開外黑煙彌散,草木皆焦,劍尼天喜不知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