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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連環(一)(1 / 2)

雄兔眼迷離!

京中好些時日沒落雨了,難得一場夏雨不驟,淅淅瀝瀝於天地之間。該是時候了,霍雲婉縮回手,擦拭著指尖水漬。對著身後小宮女吩咐道“替我尋把傘來。再去廚房盛碗參湯拿暖壺裝著”

宮女為難道“娘娘是要去哪,雨天路滑,怕是轎輦不好使呢。”

“不必傳了,尋把素來,讓春嫣跟著就行。”

下頭人看霍雲婉神色略帶愁容,知皇後這是心情不佳,不敢再多過問,自下去尋了把油紙傘,傘柄彆出心裁,正是霍雲婉最喜歡的藤蔓模樣,翠翠綠綠的,不像被人握著,倒像是從人手心裡蜿蜒出來。宮女春嫣一手提了參湯,一手替霍雲婉撐著傘。

永春宮到瑤光殿的路還有一段,這也難免。雪色是霍雲婉的宮女,魏塱既要了去,難免怕新人受了原主子的氣,能遠些,自是遠些的好。

好在宮裡的路都是纖塵不染,又用碎碎的石子鋪的平攤,便是雨水還在落,霍雲婉亦行的穩當,沒失了半點禮儀。倒是身旁宮女不平,道“娘娘何苦親自去看她來著,便是要去,也挑個好時候。這下著大雨的,萬一吹著風,鳳體抱恙,才是她的罪過呢。”

霍雲婉看了看眼前迷蒙,哪有什麼大雨,不過一點水汽罷了,她懶得說話,自己伸手將宮女握著傘柄的手往外推了推,自己便有大半個肩頭露在傘外。宮裡多的是沾雨不濕的名貴料子,隻是今日穿的並不是,眨眼就有點點滴滴在錦繡上散開。

春嫣不解,卻也不敢問。主子的心意,下人實在琢磨不透,皇後故意要淋雨,她隻能小心翼翼的撐著傘,既讓霍雲婉露出大半個身子,又力求遮住整個發髻,以免儀容有損。

雪色在床上已有兩日水米未進,倒不是送飯的嫲嫲苛待,相反,雖不是什麼山珍海味,但頓頓菜色都是精挑細選的。她不知為何,一開始吃不下,嫲嫲好言哄著,說是貴人相助,總得養好了才有機會再獲聖恩。可一連過了這數天,莫說皇帝過來,便是口信也沒一個。

她甚至無比盼望那些娘娘能來,雖然以前來了隻有奚落和嘲諷,現在更是彆想得到半句好話。可她還是盼著,這裡空空蕩蕩,沒有一個活人,送飯的嬤嬤也是一日三次,來去多不過半個時辰。她呆在這裡,如人間地獄,比以前宮外那個破屋子還要冷上千倍萬倍。不是夏天了嗎,怎麼還這麼冷?

雪色想要強闖出去,門口守著的倆小太監倒還念著以往雪娘子的寬和,沒多過為難,隻勸解道“娘子再忍忍罷,要讓你走出去,咱三怕都得掉腦袋”。她又退回了那張床榻,嫲嫲再來送飯時,無論如何也不吃了。

蘇夫人信上所言,果然是對的。娘親墳塋被毀,損後人福澤。她沒能出去上一炷香,所以大概要在這裡困守一生,倒不如死了免遭活罪。

嫲嫲勸不動,隻能歎幾聲氣。這宮裡呆的久了,少不得迎來送往。吃,她來收碗,不吃,不過是收碗的時候需要把剩菜倒掉罷了。倆小太監靠在門檻上扯著閒話“你說雪娘子還能撐幾天?”

“怕是要不行了,那麼個美人可惜了。難得脾氣也好的很,從未為難過誰。”

“美有什麼用,宮裡誰不美。我看皇帝是不會來了。”

突而兩人一起下了跪道“娘娘千歲。”

霍雲婉拍了拍濕掉的那邊肩頭,道“都起來吧,怎麼進院兒裡避避,倒要在外頭吹風。”

春嫣在後頭站著,暗暗氣惱,自己那般小心翼翼了,怎皇後身上還是濕了這麼多,連發梢上有了細微水珠。

倆小太監站起來低著頭退到一邊道“不敢擾了娘子清淨,皇後娘娘怎麼冒著風雨過來,裡頭怕是晦氣,可要小的去請雪娘子出來說話。”

“罷了,本宮自有皇上庇佑,百無禁忌,把門打開吧。”

雪色仿佛聽到外頭大門響動,但身子沒有力氣,無法起床看看是誰。她早間已經聽見了風雨聲,是誰呢?會冒著雨來瑤光殿,會不會是…夫君魏塱?

佳麗三千,嬪妃無數,這些離以前的雪色太過遙遠,農人眼裡,皇帝不過是用金鋤頭的農人罷了。縱然她進了宮,看見原來皇帝不用鋤頭,也難免想起他會不會有一天去用鋤頭呢?

鄰居家的香草姐姐嫁了隔壁的大壯哥,宋嫂家的兒子娶了好幾裡地外的巧雲姑娘。他們夫唱婦隨,有了好些個嫩手嫩腳的小娃娃,去哪都夫婦領著一家子。她還以為,自己這一生,大抵也是八九不離十的。終有個男子讓自己嬌羞著喊一聲夫君。可娘親對自己與外人相見一事似乎十分驚慌,恨不能時時把自己鎖在屋裡,不許與任何男子打交道,一直到了十六七還沒許人家,在四周已經是很大齡了。再然後,她就進了宮。

才知道,原來女子與男子之間並非隻有夫妻二字,還有妾、姨娘、通房、丫鬟、甚至妓。到了皇帝麵前,就是後、妃、嬪…她到現在都還沒把位分記得完全,可想而知,這宮裡的女人有多少。

而她是個什麼身份,完全由不得自己。隻是亂花見欲,迷了眼睛,總是在心底裡默默念叨過“夫君”二字的。燃紅燭,做羹湯。這些不都是與自己夫君做的事嗎?雪色躺在床上,胸口起伏劇烈,他到底是來了。

“妹妹怎麼這幅模樣,我可是再三交代底下人好生看顧著的”。霍雲婉進來瞧著情形,趕忙把參湯擱在一邊,衝上來扶住雪色。她這般急切,頭上水珠都濺了兩滴到雪色臉上。

“娘娘,怎麼是你?”。雪色雙眼淚水同時滑過眼角,她偏了頭不看霍雲婉,說不清自己是無臉見人,還是失望。

春嫣極有眼力見兒的將參湯從暖壺裡倒出來,端到床前。道“出了娘娘,難道還有彆人來看你,真是自找的晦氣,都吩咐下頭好吃好喝的待著你了,你到尋死覓活的,要娘娘冒著大雨過來。”

“說些什麼呢!”霍雲婉接過湯碗,盛起一勺吹了吹道“快些將雪娘子扶起來。”

春嫣依言將雪色扶起,見她還偏著頭,道“娘子這是跟皇後置氣呢”。

雪色這才將臉轉過來,對著霍雲婉,眼神卻向下,道“皇後見諒。”

霍雲婉將湯勺遞到雪色嘴邊,半勸半強迫的喂了一勺,又盛起一勺慢慢吹著。世間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呢,便是一臉愁容病體,仍是好看的連女人都忍不住憐愛。吹了兩口,又遞到雪色嘴邊道“快喝了再說話。”

一碗參湯喝完,雪色恢複了些氣色,強撐著要下床。霍雲婉趕緊免了,差春嫣去收拾暖壺用具,自己仍是在床上坐著,道“何必呢,人死了,可是什麼都沒有了。”

“我現在,也是什麼都沒有的”。雪色忽然笑的淒然。她想起宮外的那些外的那些日子,自個兒本也就什麼都沒有。可自己沒有,身邊的人也不見得有什麼。大家都過著差不多的生活,也就不那麼的難熬。可一朝進了蘇府,才發現。原來世上有很多人,他們生下來,就什麼都是有的。對比之下,人難免就起了彆樣心思。

然蘇夫人菩薩心腸,所以心裡頭的黑暗東西不至於長的太快。後頭進了宮,身在金玉滿堂中過,手上卻是空空如也,一無所有。且這裡的人眼裡,自己可能還不如個物件。

霍雲婉理了理雪色發絲,帶著將眼角淚珠擦乾淨,道“妹妹這是說的什麼話,皇上一直拿你當心尖上的人看著的。有了皇上的寵愛,這個天下有什麼是你沒有的。”

“皇上?”雪色的眼裡迸發出希冀的光?然後又瞬間暗淡,她在那個人眼裡,大概也就是好看點的物件。人是喜歡騙自己的。風雨中迎麵而來,少年天子,朗朗人君,朝著自己伸手,萬千寵愛於一身。

“雪色這張臉啊,許給凡夫俗子可惜,總要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才配的上”,蘇夫人這句話終於全部實現,原來,自己真有那麼一張臉,難怪娘親常年不許看鏡子。這麼好的東西,有什麼不能看的?

“皇上…可還記得我”?雪色忽然激動起來,抓著霍雲婉道“娘娘,我根本沒有,我根本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過任何人,是侍衛,肯定是皇上的侍衛,你去幫我說說,幫我說說。”

春嫣緊張的衝上來將雪色手拉開道“娘子怎能這樣這樣抓著娘娘?”

雪色意識到自己失態,恍然將手縮回去,淒苦道“我…我……”

霍雲婉理了理衣裳上抓痕,道“皇上哪能不記得妹妹,不記得妹妹,怎麼會特意叫我過來瞧瞧,要不然,還得特意挑個風大雨大的點兒,免得給人瞧見。”霍雲婉說的抱怨,語氣裡卻是嬌嗔帶著半點酸意,倒真像正頭夫人替丈夫來勸鬨脾氣的小娘子。

“皇上叫你來”?雪色驚喜又不敢相信,把目光瞅向門外瞧了兩眼,又落寞道“那他怎麼自己不來。還把我…還把我關在這。”

她都忘了尊卑,直呼皇後為“你”。春嫣少不得又要念叨幾句,霍雲婉不以為意,笑笑道“妹妹如今是皇上的人了,那事事總得替皇上想想。當夜太後過來發了那麼大脾氣,皇上總要顧著母子情分,可不得忍忍心頭惦記。那也不曾讓人薄待了妹妹半分啊,你瞧那嫲嫲,每次來可是不是恭恭敬敬的?”

雪色看霍雲婉說的真真的,一想也是那麼回事。自己隻當嫲嫲跟那些小太監一樣,念著自己往日幾分情誼。可皇後說的對,自己當宮女時是見過那些冷宮嬪妃光景的,就算下人再優待,想吃口熱食也是奢望。哪像自個兒山珍海味沒缺過呢,要不是皇上吩咐過,怕再也沒彆的理由呢。

她便忍不住酸楚中生出一絲嬌羞,輕聲道“原來…原來是皇上幫著我的。”

霍雲婉戳了一下雪色腦袋,帶著點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可不就是幫著你,可你哪兒心疼皇上了,餓了自己兩三天,皇上急的折子都不批了,又不敢自己過來,道巴巴遣我跑這麼一趟。早知這麼辛勞,我當初也不該把你給挑進永春宮”。說著起了身,叫了一聲“春嫣”,看是要回去了。

雪色喝下參湯好一會了,身上已經有了力氣,看霍雲婉要走,立馬坐起身子,道“娘娘彆走,娘娘。奴婢一輩子都記著你大恩大德的,可我不想住這裡了,我真的不能住下去了”。當時她聽蘇夫人將宮裡講的繁花似錦,一頭紮了進來。實則做的是最卑賤的活兒。想要出去時,已經來不及了,大內皇宮,哪裡由得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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