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駙馬府”三字讓李敬思瞬間繃緊心弦,欲蓋彌彰緩道“怎麼還跟駙馬府有關。”
薛淩看了看簾外,突然覺得薛瞑走了有些不自在。她跟李敬思出生入死數回,卻一直親近不起來,真是怪異。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室宜家。”當時齊清猗是這麼念的,她又原封不動念給李敬思。
隻是齊清猗幽怨聲重,薛淩這會念的頗有幾分向往。現還未到二月,京中桃花尚未含苞。她道“陳王縱為前太子,然是個癱子,絕無可能再當皇帝。
所以,魏塱縱是時時盯著陳王府,裡頭的日子,其實還算太平。三四年光景,連我都能在天子腳下做個乖覺順民,彆的人,又何嘗做不得富貴閒人。”
李敬思摸索著手心,他是記得永樂公主尤愛桃花,前幾日還說今年的駙馬府桃花尤其長的好,估摸著在等半月,駙馬府裡就該有霞色傾城。
隻是駙馬府駙馬府,聽上去就煩的很,駙馬都死了,這府邸怎麼還不能改名字?
他晃神間仿佛永樂公主近在咫尺,驕矜仰臉屈尊不降貴,妖嬈喊他“李大人”那個李字拖的甚長,喊的婉轉勾人,又帶著彆樣親密。
“李大人李大人”
薛淩瞧出李敬思異樣,輕道“李大哥以為如何?”
柔情蜜意散儘,李敬思看著薛淩,笑笑,閃爍其詞道“你說的說的對。”
薛淩隻求將他注意力拉回來,正欲再說,突聞李敬思道“隻是隻是”
她柔聲道“隻是什麼?”
李敬思有些不敢與她對視,低聲道“隻是我倒不明白,當初我父母的事兒,你說一勞永逸,永絕後患。
陳王既然是個變數,為何他活了這麼久。早早死了,豈不是大家都放心。”
薛淩以為他是為著這個走神,微笑道“李大哥此言差異,斬草除根,才是一勞永逸,可將大樹連根拔起,其殘暴行徑叫人看了心驚膽寒,誰還會跟如此惡人共事呢。
你我,是顆草,沒了就沒了。前太子卻是棵樹,不到萬不得已,皇帝怎會將他砍了。”
李敬思抬頭與薛淩對視片刻,咬牙道“你說的是。”
她說的是,明縣李家村沒了,就沒了,不過縣誌一句話而已。前太子沒了,卻是千秋萬載濃墨重彩的逸文奇事。
薛淩聽出他話裡不甘,笑道“李大哥稍安,也並非全然如此。到底朝中霍黃權勢太大,魏塱能用的人,隻有寥寥如齊世言之流的遺臣。
雖這些人未必忠心於他,最起碼可以拿來與霍黃爭執兩句。如果魏熠死的難看,那就是踩著了這些人的最後一條尾巴。
何況魏塱本就頂著弑父篡權的疑罪登基,再加兩條人命,隻是多往自個兒身上扣屎盆子罷了。你說,隻要魏熠老老實實的當他的陳王,皇帝又何必冒天下之不韙去弄死個癱子呢。”
李敬思憤色未解,沉聲道“你也不必寬慰我,就是我父母人微言輕,死了不足道而已。”
薛淩笑笑不置可否,真個論起來,薛家死了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事。大家過的一般慘日子,她理解李敬思。甚至,需要李敬思憤恨。
薛淩道“我哪裡是寬慰李大哥,我寬慰我自個兒罷了。”等了片刻不見李敬思再說話,她續道“日子太平,過的就快。
我在陳王府一晃過了兩月,齊清猗的肚子越來越瞞不住。府裡丫鬟婆子家丁都有魏塱的眼線,這些人雖變蠢了,卻還沒變瞎。
要說這人事真是不公平,有人偷天換日無所漏,可偏偏懷孕藏不得。我總不能將那坨肉給提前掏出來換個地養,想來想去,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發製人。
當時已和齊世言挑明了身份,我逼迫他去向魏塱告狀,說自家女兒有孕。果然魏塱嚇的不輕,古來順堯,有法有禪,弟還兄位的事,史上並非沒有過。
且不說魏熠的兒子夠不夠格與他搶皇位,便是有文臣上書要他將皇位還給兄長的兒子,也是有律可依,由不得魏塱不從長計議。
一切如我所料,他當晚便派人夜探陳王府。翌日一大早,又遣霍雲昇以搜查刺客為由將陳王府翻了個底朝天。事至於此,陳王妃有孕一事朝野皆知。”
她住口,李敬思急道“後來呢?”
“後來。”薛淩笑“如果龍椅上坐的是李大哥,後來要如何?”
“如”李敬思搶話未完,腳步聲起,是薛瞑回來了。他忙住嘴,意識到薛淩剛才那個問題屬實大逆不道。
薛淩沒追問他,另轉臉想著薛瞑歡喜道“晚上吃什麼。”
薛瞑躬身說是尋常菜式不敢拿出來待李大人,是前日來的山魚,已拿泉水靜養了兩天,吐儘泥味,一煮而燜三吊湯,剛好趁個春鮮。
說話間寒風驟起,天邊夕陽已是紅彤彤的一個圓,旁兒卷雲成堆,感覺又有雨雪似的。
李敬思一身冷汗,細想越發不願回答薛淩上句問題,忙趁著薛瞑的話頭道“每次過來都有山魚吃,難為你惦記。”
薛淩微笑道“那年從明縣離開,我日日都在惦記李嬸。”她混若剛才沒問過,自道“後來,皇帝果然與霍家起了分歧。”
李敬思沒問,隻伸去端茶碗的手在空中一頓,疑惑陳王府的事,跟駙馬府有關就罷了,怎麼還扯到了霍家。
薛淩實在很會繞彎子,他手接著去端茶水,想著自己多問隻會延長時間,不如等她自個一氣說完。
薛淩道“倒也算不得我的功勞,魏塱與霍家本有分歧,隻是魏塱一直發不得。除卻霍準勢力,還有古禮可尋。
聖人訓,高宗諒陰,三年不言。當初先帝身喪,霍準正是拿著這句話讓魏塱在政事上諸多掣肘。而去年,梁成帝喪滿三年,霍準再用不得這句話了。”
她自個兒忍不住笑“真論起來,去年還真是個好年份,走了你我,挪了皇帝。
既然魏塱的親信和霍雲昇都往陳王府走了一遭,我怎肯放過這個機會。霍雲昇說是來搜刺客,我便將計就計,在自己身上戳了個洞。
那時我還是齊世言不清不楚的三女兒,又是傷在陳王府裡,有刺客一說是皇帝先喊出來的,霍家兒子來搜的,他二人豈能脫身。
當然了,他們也不願意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