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為你現在不會醒。”
戰風的身影來到江殊身邊,遞給他一塊散發著磅礴氣血的乾肉段。
“這是哪裡?”
江殊身上的傷勢其實並不致命,他支撐起自己的身體,一邊大口撕咬著手中的乾肉段,一邊對著戰風問道。
戰風沒有回答,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
江殊眉頭一皺,在短暫的昏迷中,他的氣血已經恢複了不少。
登高遠眺,暗紅色的晶石大地蔓延開去,鐵灰色的天幕低垂,像一塊被硝煙熏染,永不散去的鉛雲穹頂。
遠處斷裂的山巒,如同折斷的巨人脊骨,掛滿乾癟發黑的古屍,在腥風中微微搖晃。
峽穀中粘稠的暗紅岩漿汩汩冒泡,升騰起帶著鐵鏽與焦糊味的灼熱氣流,扭曲著視線。
空氣中漂浮著細碎的法則殘片,如同無形的刀刃,切割著空間,帶來持續的刺痛感。
漂浮不定的空間裂痕,像一道道猙獰的黑色疤痕,是這片上古戰場無聲的哀嚎。
戰風他們剛從一場與活化影像的慘烈搏殺中脫身,隊伍裡的喘息聲沉重而急促。
羽刹肩頭一片血肉模糊,傷口深可見骨,蒼白的臉上布滿汗珠,顯然是已經傷到了根基,境界都有跌落的風險。
那位名為藍溪的藍衣少女小腹位置盤踞著一團頑固的黑氣,正不斷侵蝕著她的護體靈光,江殊見狀,隨手打出一縷纖細卻堅韌的太初道韻,勉強將其壓製在邊緣,防止蔓延侵蝕本源。
其他幾個來自附屬勢力的天驕,或麵色灰敗,或氣息虛浮,都或多或少添了新傷,眼神深處殘留著濃得化不開的驚悸。
“丹藥隻能壓製傷口半日,侵蝕之力難以拔除,必須儘快找到安全地帶調息!”
戰風用戰服的袖子狠狠抹了一把濺在臉上的汙黑血漬,聲音如同悶雷滾過。
他那柄新得的、厚重古樸的青銅戰斧低垂著,斧刃邊緣,幾滴粘稠得如同瀝青的黑色液體正緩緩滴落,顯然是來自那些詭異的活化影像。
然而,戰雲卻猛地抬頭,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出鞘,死死掃視著周圍的環境,又低頭凝視著腳下布滿裂痕的暗紅晶石大地。
他伸出兩根手指,極為謹慎地,如同觸碰火炭般,輕輕撫摸過一道深邃的裂縫邊緣。指腹下傳來的觸感並非單純的冰冷堅硬,裂縫深處,隱晦的暗紅色光芒一閃而逝,帶著一絲微弱卻真實的溫度。
“不對……情況比我們想的嚴重百倍!”
戰雲的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霍然仰頭,望向那鐵灰色的壓抑天穹,眉頭擰成了疙瘩。
“哥哥,江兄!”
“你們感覺到了嗎?這片古戰場的邊界感在消失!”
“邊界感?”
戰風下意識地重複,心頭猛地一跳。
江殊亦是眸光一凜,強大的神識瞬間如同無形的蛛網鋪陳開去。
先前,這戰魂古道雖然凶險異常,空間結構混亂狂暴,但那種置身於一個獨立小世界的封閉感是無比清晰的。
他們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所看到的所有場景都是虛假的,存在於更為古老的時間段。
因此在觀測這場戰鬥的時候,他們心中都清楚,這幅場景不屬於自己這個世界,因此就有了所謂的隔離感。
然而此刻,這種感覺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消退和模糊!
他們仿佛已經來到一片嶄新的世界。
這裡的一切東西都是真實的,不再是影像。
江殊體內的空間之心微微震蕩,反饋回的感知令他心頭發沉。
空間結構並未被暴力衝擊或削弱,反而像是在生長,嗯如同枯萎的藤蔓汲取了養分,正瘋狂地舒展延伸。
這隻能說明一點,這片死寂的古道世界,正貪婪地汲取著虛空亂流中的力量,以其自身蘊含的無儘戰意,殘存法則和生靈怨念為基點,瘋狂地擴大,並且在迅速穩固自身的空間結構。
它在掙脫秘境殘片的桎梏,向著一個趨於完整而穩定的、充滿了無儘惡意的真實世界雛形演化!
“法則碎片在共鳴!”
戰風同樣是大吃一驚,他也察覺到了異常。
空氣中混亂狂暴的遠古戰場道韻碎片,本應隻是烙印、虛影般的存在,此刻卻與腳下的大地,頭頂的天空,遠處的岩漿河流,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弱共振。
碎片之間似乎在互相吸引,互相填補,變得更加生動。
腳下裂縫深處那縷微光和升騰的溫熱氣息,就是最直觀的警示信號!
“不僅僅是影像有了混亂的靈智和攻擊性。”
戰雲的聲音冰冷刺骨,他手臂猛然抬起,指向不遠處一座斷崖下懸掛的一具足有十丈高、布滿厚重骨刺的巨大古魔屍骸。
“看那裡!”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
那具本應徹底乾枯僵硬的巨大屍骸,其覆蓋著黑色角質層,如巨大戰錘般的手指,在沉寂中極其輕微地,幾乎用肉眼難以捕捉的幅度,痙攣了一下!
雖然空洞的眼窩依舊沒有任何神采,但那一下微動,充滿了僵硬的生機被強行喚醒的滯澀感,如同鏽蝕了萬載的齒輪被無形之手猛地撥動。
“它……它動了?!”
一名附屬勢力的弟子聲音尖銳,帶著抑製不住的恐慌。
“還有這些空間裂隙!”
江殊目光如電,掃過空中漂浮不定、宛如黑色蜈蚣般的空間裂縫。
這些裂縫本該是毫無規律、純粹的自然災害般的危險陷阱。
然而此刻,離眾人最近的兩三道裂隙的邊緣,開始如同蠕蟲般緩慢地,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狀態在蠕動和拉長。
它們彼此靠近,仿佛要交融,又似在尋找最佳的捕食角度。
漆黑的裂隙深處,虛空亂流的光芒閃爍著,不再是隨機的明滅,而更像冰冷的眼瞳!
“不光是這個世界,還有那些影像!”
“它們都在誕生微弱的意識,而且行為模式正在從最初的原始呆滯和瘋癲混亂,變得逐漸有了規律性、甚至初級的協作意圖。”
戰風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頭頂,緊握戰斧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之前的攻擊,更像是殘留怨念和戰場殺伐本能的驅動,混亂無序。”
“但現在,它們在觀察,在學習,在適應這片正在活化的天地!”
“他們即將成為全新的生命。”
這個發現,遠比方才影像圍攻的凶險更令人心悸百倍。
這意味著,他們不僅僅是在麵對一群複活的死人影像,而是身處在一個正在孕育,正在瘋狂生長的死亡世界胚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