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擇喜道“身上有錢嗎?”
江未寒低頭掏了掏錢囊,從天寒山被帶下來的時候他什麼都沒來得及帶上,不過是從湖裡被拖起來的功夫就被江浸月披上衣服丟給江如畫帶走了,彆說是銀子了,他最喜愛的那件新衣裳都沒來得及拿呢。
江未寒撇撇嘴,卻還是做模做樣的摸了摸自己的衣袖,然後得出了沒有銀子的結果,有些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道“被姐姐帶下來的時候太著急了,什麼都沒有帶上。”
李擇喜這下算是明白了,江如畫這女人還真是會算計,先是不打一聲招呼就把江未寒丟給她,丟給她就算了,居然不給一點養孩子的銀子,還真是空手套白狼。
江至笑道“我有。”
雖是心存無奈,可俗話說再苦不能苦孩子。
李擇喜朝著江至揚了揚眉,道“走,買新衣裳。”
小孩眼眸頓時亮了,連忙放下手中的狗尾巴草,看了一眼身旁早已無用的一灘螞蟻,頓時覺得無用小腳一蹬將螞蟻踹到了一邊,道“好啊!”
故陵早市及其熱鬨,除去節日以外雖有宵禁,卻開市的很早,大多都是從寅初開始準備,寅正三刻便開始擺攤開門了,如今時候正好,故陵橋頭小巷早已聚集了不少吃早點的人。
說到底江未寒這小孩還算是個模樣不凡的俊美小公子,來往市井熱鬨非常,過往姑娘也是美色各異,見著那位風度翩翩的小公子一看就是誰家的小少爺的氣度,不由得多看兩眼,再有些大膽的姑娘亦含情脈脈的看著他,可隻能恨這小公子是個木頭,總是那般一臉呆滯的看著四周。
有些不滿的姑娘朝小公子身後看去,本想心中暗暗說道兩句,卻見那小公子身後站著的兩人更是驚絕,兩人便隻是站在那便宛若壁畫引來街頭連連讚歎。
三人走的路直通雲橋,昨日莫約是一年到頭最熱鬨的日子,花會雖隻有一日,但這盛卻的熱鬨還要延續幾日,辭舊迎新迎春之日,大概要比中秋元宵還要重要的多,所以即便是早市也有不少攤販還賣著燼花燈,也有不少錯過花會的才子佳人手中也提著幾盞上了雲橋。
江未寒朝著李擇喜眨巴眨巴眼睛,雀躍道“大人大人!我們去哪裡啊!”
“帶你去西岸的一家衣坊。”李擇喜估摸著小孩時常不來人間,倒也疼他,接過沿街小販手中呈有蓮盞的燼花燈側手便遞給了江未寒,道“拿著吧。”
江未寒看著彆人拿著五顏六色的花燈正羨慕呢,看著李擇喜遞給自己的水藍蓮盞立馬接過,一副此生跟著李擇喜無怨無悔的模樣,道“謝謝大人!”
“謝什麼,你小時候從我這邊騙走多少東西,什麼時候見你謝過。”李擇喜付完錢回頭看向江未寒,小孩倒是知趣的撓撓頭,道“那也得謝謝大人…不過…”
“不過什麼?”
江未寒看著來往之人手中的燈盞,又看了看自己手裡的,不解道“可是為什麼有些燈盞是血紅色呢,這些笨蛋不知道紅蓮是招鬼的嗎,說是花會為了迎天府各路神明,按照他們這樣招來的全是厲鬼啊。”
童言無忌,脫口而出。
許是江未寒聲音洪亮,四周提著紅蓮盞的人聞言紛紛朝此處遞來目光,一種是嚇得立馬將手中的燈盞丟到一旁立馬離開生怕招惹邪祟惡鬼的,一種是覺得玷汙百年習俗臉色不好眼底暗罵的。
李擇喜頓時無言,隻得拉著江未寒邊走邊說,不由得失笑道“你還知道紅蓮招鬼啊。”
江未寒點點頭,道“何止呢,我還知道妖鬼兩府世代扶持,天人兩府沆瀣一氣呢!”
江至聞言嘴角一僵。
“誰教你的?”
小孩正色道“可多了,父親和姐姐,學堂裡的教書先生,都是這麼說的。”
江未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身邊有一位神明,急忙道“江兄,我不是那個意思。”
江至沒有理會。
其實話粗理不粗,妖鬼兩府位於陰處,自古相靠互相扶持到了後來,地府變故,雖說不上敵對卻也是井水不犯河水,雖說地府暗藏地底,可真是要伸手到地府,還得殺穿妖府再論。
而天人兩府關係複雜,人靠神明救災存活,而神明依靠人間廟宇神庵香火供奉提升修為,可以說是相生相伴,但天府自命不凡,居於四府最高處,人越是供奉求神,那群高傲的神明越是坐視不理任憑生死,久而久之凡人便不隻是供奉神像,有些走到無路的人,竟也開始供奉鬼神。
見李擇喜不說話,江未寒好奇道“不過大人,隻是聽說紅蓮招鬼,可是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招來鬼啊,那這些鬼會不會入城殺人呢。”
“前者真,後者也真。”
江未寒皺著眉頭看向四周,道“那我們四周不都是厲鬼嗎?”
見江未寒求知若渴的模樣,李擇喜倒是依著他答道“紅蓮招鬼是因為荷花映月,蓮是月的存體和宿主,月影入蓮招陰,紅月又隻會在地府出現,地府升血月,萬鬼赴奈何,所以紅蓮極為招鬼,而真正新生的紅蓮隻會出現在黃泉之中,可故陵花會的紅蓮為紙花所做,若已經沒有自己意識的孤魂野鬼會以為是地府詔令,花會的紅蓮入河,便如圖黃泉蓮開一般,它們會在此處聚集,若入了城池嗅到人氣,便會起了歹念,奪身。”
江未寒道“然後呢?然後會怎麼樣?”
“若是身體康健之人,自然無妨。”李擇喜意味深長一笑,道“可若是此時落水或臨死重病之人魂魄將儘消散,這些鬼怪便能奪了身子,留在人間。”
江未寒煥然大悟一般點點頭,道“為什麼學堂的教書師傅從來不告訴我這些呢,儘學一些人間的詩詞歌賦,詩人帝王的,這些東西學了一點用處都沒有,我又不是要來到人府考取功名做官做老爺的,這些妖魔鬼怪的才是一個妖該學的嘛!”
“你嘴倒是不饒人。”李擇喜無奈道“不過以後在城中什麼妖魔鬼怪的可彆亂說了,明白嗎?”
“明白!”江未寒懂事的點點頭,他其實也不想說的,可是看著那些紅蓮他可實在太難受了,一想到自己四周都是數不清的鬼魂他就渾身不自在,不過李大人在他身邊想來那些妖魔鬼怪也不敢靠近,這才將心思放在了這座繁華盛大的城池之中。
江未寒下山之後便覺得城中的每一樣事物都無比新奇,琳琅滿目的精美燈盞和熱氣騰騰的小攤炊煙,沒走幾步就有體態輕盈麵覆紅妝的嬌羞仕女,就連拂麵而來的春至微風都帶著好聞的三月花香。
江未寒一雙明亮的雙眸打量著四周,步子邁向各個攤子,左手拿著糖人右手拿著糖葫蘆,眼睛又落在了新奇的玩意身上,李擇喜替江未寒拿著,江至則跟在李擇喜身後身後付著賬,這小孩始終還是如李擇喜中一般懵懂赤誠,也一直是李擇喜心中一塊極為柔軟的地方。
這時一個垂髫年華的小姑娘,一身杏色長紗,披著一件素色短袍,發髻上還纏著杏色繡帶,一雙明亮的杏眸,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手中抱著一束潔白山茶和李擇喜撞了個滿懷,小姑娘連聲道歉,緊張的看著手中的山茶是不是掉落了花瓣,又急匆匆地離開。
江未寒回頭看向小女孩急匆匆的背影,疑惑道“大人,剛剛那個小姑娘是不是已經死了?”
李擇喜道“是。”
江未寒道“她年紀那麼小,應該沒有什麼修為,可是我為什麼能看見她呢?”
李擇喜道“因為我給了她一具屬於她的肉身。”
江未寒道“大人認識她?”
李擇喜道“嗯,她是七坊晏家小姐,幾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