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府君子!
方才李澤喜與周宛瀾一同出了寢宮,倒是無暇顧及聞千嬋的去留,此刻女子早已穿上外袍,雖未上發飾但卻十分得體,正襟危坐在圓桌旁撥弄著香爐中的香灰,聞聲抬頭,看向進來的兩人。
“怎麼還多了一個?”聞千嬋意味深長的看向江至,笑道“本宮可許久未見如此俊美非常的男子了,如何入宮的,也同那女鬼一般破了宮禁?”
江至出生名門,敬遵禮儀,聽著聞千嬋陰陽怪氣的問話他倒也不怒,不予理會。
聞千嬋正欲開口,李擇喜便從袖中將涼宮的那支發簪一把扔到她的麵前,女子定睛看清,不由得一怔,瞳孔驟然輕顫,抬頭問道“你哪來的這個?”
李擇喜笑道“淑妃娘娘,你坐擁後宮,宮中金銀財寶是不是歸你我無權過問,但是,如若是不屬於你的東西,奪走可就是強盜了。”
聞千嬋麵色微僵,道“你什麼意思?”
“我可沒什麼意思。”李擇喜麵對著聞千嬋坐下,二人四目相對,聞千嬋覺得滿麵壓迫繼而撇過臉不去看對方,對方則是依舊含笑,道“我隻是想把不屬於淑妃娘娘的東西取回來,物歸原主。”
聞千嬋怒目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李擇喜聞言頗為疑惑道“娘娘當真是不知道嗎?我以為娘娘是知道的。”
即便是李擇喜滿麵笑意,也並未動手,但言語中的威脅與壓迫頓時讓養尊處優多年的聞千嬋有些亂了陣腳,她不知麵前女子是人是鬼,可她也絕對不能對這個女子俯首稱臣,低聲下氣,那麼她苦心經營多年的權力和驕傲便一朝散儘。
“本宮心懷慈悲,便可對你網開一麵,私闖後宮無視宮禁本就是大罪,而你卻如此目中無人無視立法以下犯上,但此事本宮不予追究,但你二人現在必須給本宮離開這!否則,皇室的侍衛刀劍無眼,殺人如麻!”
江至頗為不悅的皺了皺眉頭。
李擇喜見勸說無果,麵前女子不進油鹽,即便她態度如此和善也不肯交人,得虧她剛剛端茶倒水鞠躬儘瘁,卻依舊撬不開女子的嘴,若是平常李擇喜可以殺了她,不過因為陸雨枝一事她也不願趕儘殺絕,至少有些良知那也隻能在不殺的前提下控製住了。
“算了,那還麻煩淑妃娘娘委屈一下了。”李擇喜伸手施令,黑霧盤旋似繩索一般死死的捆住了聞千嬋,李擇喜揚唇一笑,道“我很快的,娘娘不必擔心,不過不要亂動。”
聞千嬋看著身上的黑霧滿臉驚恐,看向麵前的女子怒聲道“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放開本宮!本宮命令你放開本宮!你!”
許是聞千嬋太過喧囂,江至封住了女子的嘴。
李擇喜投來羨慕的目光,道“回頭教教我。”
江至輕笑頷首。
調侃過後,李擇喜頗為憐惜的抓住聞千嬋的手,在女子抗拒的目光下取了女子指尖的幾滴血在符紙上繪了一道符,符咒溢出腥氣,一抹紅色血霧朝著後殿的位置蔓延開來。
李擇喜看向江至,江至微微頷首,伸手以狐火點燃符咒,符咒頓時化為灰燼亦朝著後殿的位置飄散而開。
屍骨經過聞千嬋的手,定會使血液入了陰氣,如此尋人,倒是方便得多。
兩人欲走向後殿,卻聽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嬰兒啼哭聲,刺破夜空,絕望回蕩。
李擇喜聞聲眸子一緊,滿麵擔憂的奪步而出衝向後殿。
後殿位於寢宮後側,此刻後殿門下正溢出腥臭的陰氣,殿內傳來陣陣哭聲和濃重的血腥味,殿門上掛著一枚銅鎖,李擇喜見狀一腳踹開了殿門。
殿內陰風肆意,哭聲不絕,腥臭之下陰氣暗流湧動,殿外夜風刮過,殿中垂著的黑幔擺動,而麵朝殿門的那麵的牆上,黑幔掀起,李擇喜看到了一尊黑色的嬰靈像,嬰靈像渾身裂痕溢出血跡,順著供奉案台緩緩低落,血淚從嬰靈眼角蔓延至整個案台。
案台邊緣貼滿了以人血繪製的黃符,血跡乾涸,染紅了符紙,一柄以圓形方孔銅幣鑄的鎮靈劍懸掛在嬰靈之上。
李擇喜想過聞千嬋此前養出周宛瀾用的是屍骨鮮血,下的蠱可能是蟲蠱,可能是蛇蠱,甚至可能是厭勝之術,可她怎麼都沒想到,她居然以嬰靈為祭祀,以黃符銅劍鎮壓,養成了一尊小鬼。
那尊嬰靈石像望見李擇喜,哭的更加撕心裂肺,有絕望,有痛苦,有求救。
李擇喜拳頭攥緊手背青筋凸起,麵帶難以抑製的怒意,卻依舊在隱忍。
陰風吹的更加肆無忌憚,李擇喜提步上前,伸手取下那柄銅劍,緊緊握在手中,一聲碎裂聲響後,李擇喜將銅劍扔在地上,一抹幽藍狐火而過,將銅劍和殿內所有的黃符焚為灰燼。
鎮壓之物儘毀,嬰靈止住了哭聲,李擇喜伸手覆上嬰靈的身子,閉眸念咒,隻見一靈嬰從石像中掙脫出生,靈嬰渾身傷痕,眼角的淚水還未乾涸,還在細細的抽噎著,跳下案台一把抱住了李擇喜的雙腿,大哭起來。
李擇喜見狀頓時笑了,緩緩蹲下身子將靈嬰擁入懷中。
“你受委屈了。”
靈嬰還未降世便被母親以藥物流掉,所以還未學會說話,但聽得懂世人所言,感受的到世間冷暖,靈嬰還在抽泣著,李擇喜滿麵柔色的替靈嬰拭去眼角的淚痕。
江至上前一步,靈嬰倒是知恩圖報,也一把抱住了江至的大腿。
江至一臉愣怔的看著抱著自己大腿的小屁孩。
李擇喜笑道“他報恩呢。”
江至還未反應過來,靈嬰鬆開江至的腿,朝著江至一笑,江至方才愣怔的臉色也頓時柔和了下來,輕笑道“無妨。”
李擇喜看向靈嬰身上遍布的傷口,問道“疼嗎?”
靈嬰委屈的點點頭,伸手比劃著什麼。
李擇喜倒是看明白了,意思便是屋外的女子日日用刀在她身上劃下傷痕,並且用符咒和銅劍鎮壓他不讓他逃跑,還讓嬰靈日日以陰氣浸入另一個女子的身子中,以此損害心智,殘害人命。
想必那另一個女子便是杜四房。
杜四房乃是上一位淑妃,佛法世家整日念經學咒的,入宮後將永樂宮收拾的像一個佛壇一樣,滿屋梵香檀火不受寵愛,連帶著宮女都受人白眼覺得晦氣,後不知為何杜四房開始皮肉潰爛,生蟲腐敗千瘡百孔的,整個永樂宮上下都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蟲群嚇得宮女連連跑走,後來杜四房暴斃於永樂宮,等到宮女發現的時候杜四房的肉身已經被蟲群啃噬乾淨了隻剩下了森森白骨,可謂是這幾年最為奇怪之事。
想來背後的那隻手就是聞千嬋,在杜四房的寢宮內發現了蟲蠱,聞千嬋曾是杜四房的茶水宮女本就有機會下蠱,杜四房一死淑妃的位置便空出,她也一步一步的坐上了此位。
李擇喜伸手摸了摸靈嬰的頭,柔聲道“你想回地府還是再去孟婆那邊投一次胎?”
靈嬰聞言滿臉抗拒的擺擺手,又上前抱住李擇喜的腿,看來應當是更願意留在李擇喜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