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至問道“他為何不願意投胎?”
李擇喜望向江至,無奈歎道“故陵看來是繁榮富貴,可實則這種多次滑胎的嬰靈注定與權貴無緣,隻得投胎到窮苦百姓身上,可養胎需要銀子,補胎也需要銀子,育嬰更是需要銀子,這些嬰靈大多在娘胎便意外流掉了,若是幸運出生,能長大成人的,也寥寥無幾。”
說罷,李擇喜看向抱著自己的靈嬰,道“他的第一胎便是權貴之家大夫人的嫡子,可惜被二夫人下毒滑胎,此後胎胎都為貧苦人家,他到不怕一輩子吃苦,可事與願違,他從未出生過,算下來已經投了六次胎了。”
靈嬰聞言又委屈的低低抽泣起來,死活不肯撒開李擇喜,滿眼祈求李擇喜將自己帶在身邊。
李擇喜輕笑道“此後你便在七嬰閣裡與其它靈嬰一同玩耍,我會常常回去看你的,可好?”
靈嬰聽言咬著手指頭糾結片刻點點頭,頗為開心的“嗯!”了聲。
“不過,我還有個問題想問你。”李擇喜道“你可曾見過一具骸骨?”
既然聞千嬋將靈嬰放置於後殿之中,此處層層布陣鎮壓,涼宮的骸骨也極可能放置此處。
靈嬰皺著眉頭使勁回想,可還是搖搖頭未曾見過。
尋找無果,李擇喜到底有些遺憾,眼下還是先將靈嬰和嬰靈像送回地府更為穩妥。
想罷,李擇喜斂眸低聲道“無常。”
“在。”
李擇喜話音剛落,一道陰沉的不似人聲的回應從四周傳來,黑白無常順著鬼門而前,牛頭馬麵俯身送行,萬鬼朝著傳來聲音的方向齊齊叩頭,故陵血月攬空,星辰隱沒,伴隨著地府長路上的惡鬼尖嘯屍首橫陳而前站定在李擇喜兩側,黑霧纏身陰氣翻湧,尖帽長袍,白麵紅舌,一雙空洞漆黑的眼裡隻有忠誠再無其他,無常下跪行禮,起身回首看向麵前將要帶走的靈嬰。
“帶他回地府,入七嬰閣。”
“是。”
循著黑霧而去的方向,黑白無常頷首,一躍上前令千百鬼怪前往鬼門,夜色如墨黑霧前行,殿內又恢複平靜。
李擇喜回眸看向靠在石柱上的江至,俊美非常身姿挺拔看著便賞心悅目,李擇喜道“江至,我們第一次相見並不是在落徽河中,對嗎?”
江至輕輕頷首。
李擇喜道“那是什麼時候?”
江至抬眸一笑,眼底帶著旖旎的溫柔,笑道“很久以前。”
又問不出什麼,李擇喜有些放棄了,道“行吧,先找涼宮。”
江至環顧四周,淡聲道“這是九魂陣。”
九魂陣乃是上古便流傳下的巫術,此陣巨大,需要以厚土為祭,人血為供,將人骨以八麵及一歸放以召喚出惡靈為之所用,此陣會使骸骨之主遭受煉獄之苦,繼而變得暴戾凶殘,從地府來到人間索命,便為禁術。
想來聞千嬋取走涼宮的殘骸布陣,又養了一尊小鬼四處積怨,即便是李擇喜沒有入宮取骨,這聞千嬋孽根深重必遭反噬,活不了多久。
而涼宮屠北境之事,也有可能是因為九陰陣催其怨氣的原因。
周宛瀾和空明皆拿聞千嬋當刀,倒是極其陰損。
江至問道“可否召集?”
李擇喜頷首道“可以,不過要先尋得頭骨,以此為中心方可召集其餘殘骸。”
江至道“頭骨在何處?”
李擇喜低頭看向手中的黃符,故陵皇城分為四方,東西六宮皆為後宮,乃是後妃與太後太妃的住處,北宮便是內務府和各處司坊,宮女太監居於此處,南麵多是朝聖議政大殿,中心之處便是令帝居中的萬明殿。
“應當便在萬明殿,此處便是令帝居住之地。”
江至聞言垂眸片刻道“我同你一起去。”
“何必自己去呢。”李擇喜勾了勾嘴角,江至疑惑之際隻見李擇喜開口令道“出來吧。”
一令而出,四周陰氣暗湧,皇城暗中遊蕩的孤魂野鬼緩緩聚集至永樂宮,垂著頭畢恭畢敬的走進後殿屈膝跪拜,陰嘯聲回蕩,為首的紅衣女鬼麵色蒼白嘴含陰笑,枯瘦尖長的指尖提著盞明豔的血色燈籠,燈籠紅紙上繪著墨黑的符咒,女鬼麵朝李擇喜,垂頭行禮。
“擇喜。”
“阿離。”李擇喜伸手扶起阿離後道“可有想我?”
紅衣女鬼蒼白的麵色覆上了些紅潤,道“十分。”
李擇喜見狀輕笑,將符紙遞給阿離,柔聲道“替我找到這些殘骸,一個都不準落下。”
阿離得令放下血色燈籠,伸手接過符紙,還未應聲便宛若輕煙一般躍出了殿門朝著骸骨所在之處而去,阿離身後的遊魂聽令頷首,陰氣聚身一同躍出殿門,前往各宮尋骨。
萬明殿上,阿離衣襟輕飄,那張美豔而蒼白的麵孔令人驚詫,女鬼指尖輕觸上屋簷,殿中的陰氣順著瓦片而上,阿離飛身躍下屋簷,轉身穿透殿門入內。
殿中雕梁畫棟金碧輝煌,以玉石鑲嵌的金漆燈盞此刻正燃著紅燭,檀木香爐輕煙蔓延而開,殿中四處垂著彰顯權力的金黃垂幔和各式財寶字畫。
阿離凝眸看向那張刻有玉龍圖案的床榻,床榻之上的男子呼吸聲清淺微弱,麵容俊美,床榻之下溢出陣陣陰氣。
阿離上前,手中溢出紅霧靠向床榻之下,床榻之上的男子微微轉身麵朝女鬼,卻依舊在熟睡。
阿離俯身撤開床榻之前的木榻,隻見床榻之下有一黑色木匣,刻有花案,阿離伸手取出打開木匣,木匣之中被紅布遮蓋,紅布掀起,一尊頭骨便在其中。
取出頭骨,阿離將木匣木榻歸回原位,隨即提步離開。
身後淺睡的男子緩緩抬眸,一雙眼眸看著紅衣女鬼離去的背影緩緩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