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府君子!
李擇喜在回憶中漸漸抽回思緒,她與勒允歌走的有些遠,回到驛站莫約還有五裡的路,她本可以在眨眼之間回到驛站,聽著四周的蟬鳴和漫天星河李擇喜心中冷靜的不少,竟想著隨著這片草地小溪順著星辰慢慢走回驛站。
沿途風景秀麗,小河蜿蜒曲折,路上偶爾會遇到幾棵花苞正露的桃花樹,花瓣隨著夜風落在了李擇喜的肩膀指尖,感受著花瓣的冰涼觸感又想起了勒允歌的話。
一個永世長生的愛人。
她或許並不需要。
算她薄情寡義吧,她並不愛鳴薇,也跟不需要鳴薇這種凡人愛她,她的錢財,她的權勢,她的身邊從不缺少這樣對她趨之若鶩的女人,或許隻是有幾分愧疚罷了,她或許會動容,可卻不會為她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勒允歌高估她了,也可能是勒允歌自己為情所困瘋魔至此,竟然也蠢的覺得她李擇喜也是這樣的人。
知道鳴薇死後,李擇喜的第一反應讓她自己也有些覺得過分,便是脫口而出問了一句,鳴薇是誰?葉淩告訴她後,李擇喜才緩緩回憶起來十三年前在那江南水鄉還有這樣一段故事,不是心痛不是後悔,而是替一個無父無母有些蠢鈍的妙齡年華的女孩心生憐憫。
夜色之下,李擇喜笑色之中不乏對自己的嘲弄和鄙夷,歲月更迭,她已經活得如此不堪了,將手中那根掛著鈴鐺的紅繩輕輕掛在了桃枝上,聽見一聲驚雷,抬頭望了眼蒼穹,暮夜輕雨倒是細軟綿綿。
李擇喜喜歡安靜,隻是靜靜地看著麵前山中蕭瑟半月微明,一陣夜風朝她送來了一紙書信,她緩緩親啟,落筆有力字體硬朗,內容隻有八字,她卻露了笑。
如約而至,大喜過望。
等待雨水即將打濕發間之時,李擇喜聞到了一抹熟悉而清冽的香氣,也沒有等到一滴雨水。
“江至,你怎麼來了。”
夜逢細雨,江至墨黑的發間有些濕漉,許是那幾滴冰寒的亮光落在他冷魅的麵頰上顯得格外動人而憐憫,手中撐著一把傘朝麵前之人傾斜而去。
“來找你。”
聲線清冷,難以抑製的溫柔。
李擇喜回過身,輕聲道“不是回天府了嗎,怎麼這麼快?”
江至道“快嗎,人府已經過了半日了。”
不過幾個時辰,卻好似好久不見了。
便隻是站定在那片星辰之下,月色星光在他的眼角眉梢躍動,眼中的溫柔或許是太深太深,竟如同浮動的淚色。
李擇喜目光出神,月光浸潤著她的眸光,而眉宇間卻有些倦色,不知她為何疲倦,江至有些擔憂的皺了皺眉,溫聲道“怎麼了?”
“我沒事,你呢。”
李擇喜歎了口氣,有些無奈的意味,湊近至他的麵前,更是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
反而是江至的嗓音有些沙啞,麵色也有些發白,李擇喜低聲問道“江至,你去做什麼了?”
江至撐著傘,同身前之人一起看著麵前的桃樹,他聲音很低,低的隻有彼此能夠聽清。
“我會替你做任何事。”
在李擇喜的麵前燃起一團冰藍的狐火,看著狐火中的星點李擇喜的臉色頓時僵了不少,隻有擁有魂名的人才知道,魂名布星陰氣越重,江至的狐火終日透徹乾淨,絕非如此。
李擇喜笑色很僵,卻還是輕聲道“江至,你做什麼了?”
一方紫荊木匣落在了李擇喜的掌心,她深知裡頭是何物卻不願打開多看一眼。
江至將她轉到自己麵前,傘身朝她傾斜,雨水淋濕了他大半個背,看著他那雙偏執而溫柔的瞳孔之中消散城府之餘湧入出的赤忱,李擇喜不由得皺起了漂亮的眉間,江至如往常一般抬起指尖揉散了她的思緒,柔聲說道“這是五十四張美人麵皮,時間有限我隻能找到這麼多。”
李擇喜道“你真的回了天府?”
江至點頭道“查詢了凡人命簿,七城之喪,年齡在二十至四十歲之間,模樣秀麗的女子麵皮都在這裡。”
李擇喜看著手中的木匣,總覺得心煩意亂,沉聲道“就算沒有殺人,這也是天府的大罪。”
江至不以為然一笑,低聲道“我當然知道。”
李擇喜頓時氣笑了,厲聲道“若天府府君因為此事怪罪了你,你承諾我的會一直陪在我身邊還能作數嗎?既然說的出的話就彆出爾反爾。”
本想震懾江至一番讓他知難而退,卻沒有想到江至給了自己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
“此事還能拖延,到時若是你不需要我了,我便認罪領罰,若是你還需要我,我可以殺了他。”
江至所言有幾分狂妄,卻的確勝券在握。
或許是李擇喜殺過天府府君吧,才能夠知道坐在那個位置上的東西不過是一個發號施令血統高貴的花瓶一般,在背後扶持之人才是天府真正的君主。
例如扶持著冥王的李擇喜,幫襯著天府府君的上神江至,她竟然忘記了他是二十諸天之首。
李擇喜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江至道“我想告訴你,我的話,從來不是玩笑。”
“你”一時間,李擇喜竟不知說什麼話來反駁江至的衝動,她也不是喜歡勸人從善的性格,既然事已至此她還不如欣然收下,以後在慢慢還這份沉重的人情。
李擇喜輕歎了口氣,輕聲道“好,收下了。”
江至看向李擇喜留在桃樹上的紅繩,揚眉道“看來李大人又解決了一個風流債?”
李擇喜聳肩道“如你所願。”
江至道“本為女子,可為何朵朵桃花都是紅顏?”
“世間本就自由,女子所愛並非是公子卿歌,也會是紅顏濃妝,女子所習也未必皆是琵琶蕭瑟歌舞錦繡,曲墨槍馬征戰沙場也未必是男子責任,她們心悅於我,是因為我能帶給她們想象不到的財富和權利,是因為從我口中能夠聽到乞求夫君一生都聽不到情話。”李擇喜灑脫一笑,頗有幾分看破紅塵後歸隱山水中的釋然,收笑沉眸道“是我,沒能陪伴她們,說得沒錯,鬼怪啊,都是滿口謊言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