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此話,蘭芽感覺自己渾身都不好了,如同吃了一口上等的臭豆腐,到最後,彆人告訴他,那不是臭豆腐,而是豆腐被蒼蠅盯臭一般的難受。
自己感覺哭也不是,苦笑也不是,這是出了猶木墩的虎口,又入了成三郎狼口的意思嗎?自己該慶幸還是該悲哀?
先前對成三郎的感激之情有多大,此時就有多複雜。
空中一支響箭亮起,映得灰蒙蒙的天,分外的明亮。
蘭芽不想與成三郎糾纏這個問題,慌忙站起道“敵人在南麵的方向,?雖然離得遠,我們還是要加快逃脫的腳步,叫水淼他們快些回來行軍。”
成三郎一動未動,臉色沉靜道“蘭芽,二十幾口人,你認為能活著出去嗎?如此一來,不如化整為零,活得一人是一人。”
蘭芽頭腦炸烈般,眼睛尋覓著四周,雪、枯草,一條繞山路一馬平川,直通蕭國邊城,和前往周國春州的方向正好相反。
蘭芽驚詫道“你千萬彆告訴我,你將他們扔在原地做誘餌,隻帶我一人向相反方向逃跑?”
成三郎靜默不語。
蘭芽眼圈一紅道“你答應過我,帶亦灼回家的。”
成三郎冷色道“我是答應過你,我也說過,在不威脅你性命的情況下。”
蘭芽抽了抽鼻子,努力平穩情緒道“這條計策果然夠狠,夠絕。這一路,我們小心翼翼,留下數條引向歧路的線索,如果沒有人留下暗示,猶木墩不會這麼快就找到水淼他們,是不是你故意泄露的?”
成三郎仍是靜默不語。
蘭芽心中一痛,麵上不顯道“我不是佛祖,解救不了那麼多人,你,這麼做,是最佳的選擇,能保全你我二人安全返回蕭國。”
成三郎不由一怔,沒想到一向看自己不順眼的女娃子竟誇讚了自己,嘴角不由上揚。
蘭芽撿起一隻扔在地上的麻雀腿,饞貓似的放在嘴中道“即然有人吸引了敵人,我們就安全了,你能不能再拾些柴來點火,這些麻雀半生不熟的,一點也不好吃。”
成三郎嫣然一笑,高興的向林中奔去,蘭芽將手指遞到嘴裡,狠狠咬了一口,血液流出,滴在白白的雪地上,瘮目的紅。
頭腦登時清醒了許多,蘭芽轉身,毫不留戀的向響箭方向奔去,頭腦中不斷的閃現著曾經對亦灼說的那句話“我要帶你回家。”
……
成三郎手裡拎著一大把柴回來,哪裡還有蘭芽的身影。
成三郎氣得一跺腳,本想就此離去,地上,殷紅的血,如一隻隻眼睛,盯著自己,成三郎唉歎一聲,向蘭芽疾去的方向而去。
……
水淼幾天前剛剛升騰起來的希望,隨著一個人又一個人的倒下,再度變得絕望,隻餘下七八個人存活了。
一陣馬蹄得得聲響,水淼轉眼看去,猶木墩威武的坐在馬上,眼睛陰霾的在奴隸群中一掃,見沒有蘭芽的身影,怒道“速戰速決,快些去搜那個女娃子,彆讓她跑了。”
漢子摸了摸自己被包紮的耳朵,疼得痛呼一聲,眼中的恨意更濃。
一排長箭向人群中射來,帶著凜冽的呼嘯之聲,震得人心寒。
水淼眼中肅然,將亦灼放在身下,撿起一名死去猶衛們的彎刀,木森同樣也撿起一把,二人大義凜然的站在人前,揮動彎刀去隔飛箭。
有的飛箭被刀一隔,失了力道,掉落在地上;有的飛箭越過水木二人,直接射向人群裡,一片慘叫聲起,人的身體如同風中的麥子般倒伏。
亦灼一聲尖叫,小小的身子被堂叔抱了起來,在大家以為堂叔救了小亦灼之時,堂叔卻將亦灼擋在頭前胸前,用小小的身子,去擋著新來的箭矢。
亦灼眼如火燒,小小的身子扭動著,一隻箭穿過了瘦削的手臂,另一隻箭穿過稚嫩的小腿……
亦灼眼睛看著遠方,眼睛漸漸模糊,嘴中喃喃的說道“姐姐,你答應過我帶我回家的,你在哪裡?”
猶木墩看著發狂的幾個奴隸,哈哈大笑,抬起勁弩,對著亦灼三箭齊發,三角之勢呼嘯而至。
亦灼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一陣風聲殘卷,三隻勁弩被卷入一件豹皮大氅之中,瘦小的少女如同一隻堅定的雄鷹,在空中盤旋三圈,隨即抄起一支勁弩,飛快的插入宋玨的脖頸裡。
宋玨睜著死寂的眼,看了這個世界最後一眼,倒在了血泊裡,蘭芽接住亦灼,眼睛發酸,心潮翻滾,連呼吸都感覺是痛的。
抱著如同破敗玩偶般的娃娃道“‘火’,‘牙’帶你回家。?”
亦灼睜開迷蒙的眼,破碎的笑道“‘牙’,他們說你跑了,隻有我知道,你隻是迷了路……”
小小的手臂垂落,留給世間最後一個笑容。
“啊……”蘭芽痛苦的衝天而嘯,一聲狼吟衝口而出,響徹蒼瓊。
馬兒前蹄飛起,將猶裡部落的兒郎們掀於馬下,愴慌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