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曆1809年3月,巴黎,杜伊勒裡宮。
“是的,親王殿下,我們的確在用法國人的身份向愛爾蘭的革命者幫助,而且我還要求法蘭西能夠為我們與波蘭革命者的溝通方便和援助。這是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的變化!如果拿破侖陛下同意,駐歐辦甚至可以和貴國的情報機構共同戰鬥!但必須要把奧特朗特公爵排除在外。”
奧特朗特公爵就是約瑟夫·富歇,法國的第一任內務部長,在路易·波拿巴回到巴黎之前他還兼任著警務部長,是拿破侖最為倚重的大臣之一,可他卻是一個反拿破侖分子。
以私人身份來到法國的楊德望實在無法理解歐洲人的遊戲規則。時間走到1809年,拿破侖在政治上的兩大左膀右臂——外務大臣夏爾·莫裡斯·德塔列朗佩裡戈爾和內務大臣兼警務部長約瑟夫·富歇,先後背叛了拿破侖,時間點都在1806年之後。
拿破侖不是白癡,他很清楚塔列朗和富歇的背叛,但是拿破侖依舊讓塔列朗主管法國的外交,讓富歇執掌法蘭西的內務、警察,更在去年冬季冊封這個冷血殘酷的人為奧特朗特公爵。楊德望都要糊塗了。
是的,塔列朗的外交手腕是非常厲害,堪稱歐洲第一流的外交家;富歇為人冷酷,但工作一絲不苟,而且精力充費,是一個合格的劊子手。法國因大革命而敗壞的治安,正是因為有他的努力,而恢複正常。但再人才難得,他倆也是個背叛者,拿破侖的心怎麼就這麼大呢?
法蘭西第一帝國現在緊缺資金,這一次楊德望前來法國,最主要的任務就是與法國達成殖民地購買協議的。拿破侖在買了路易斯安那之後,再次把法國在美洲的全部殖民地出售給了中國,主要是加勒比海的幾個島嶼和法屬圭那亞的權利。另外拿破侖還想向中國借上一筆高額貸款,但拿破侖已經拿不出合適的土地來做抵押了。
其他的事情那都是這件事的附屬品。
駐歐辦跟法國的情報機構是不是展開親密合作,又怎麼具體的合作,楊德望根本不關心。這都還沒他內心裡對拿破侖想法的好奇感大呢。
明明知道這倆人是大叛徒,乾什麼還留以重用呢?楊德望甚至都覺得拿破侖是昏了頭了。
要知道塔列朗可是一個超級大貪汙犯,要是把塔列朗查出了,至少能搞出3000萬法郎。雖然25法郎才頂的1英鎊。但塔列朗短短幾年從一無所有到現在的百萬英鎊私財,絕對可說的上是經營有道了。
這家夥剛剛擔任上外長督政府時期,剛剛走馬上任,就首先給自己大把撈錢。在法蘭西威震歐洲的歲月裡,許多國家都想和它拉關係,那麼第一關就得通過它的外交部長——塔列朗。
塔列朗毫不客氣地叫他們先拿“甜頭”來,無論對哪國人德意誌各小邦、普魯士、西班牙,還是葡萄牙、奧斯曼,甚至美國和奧地利,他都伸手,一張口就是幾十萬、一百萬。單在任外長的最初兩年裡,他接受的賄賂就超過了一千二百萬法郎。
塔列朗大膽勒索,無所顧忌,因為那個時候的法國官場貪汙成風,督政官們本身就立身不正,腐敗不堪,塔列朗再怎麼為所欲為,也沒人尋他的麻煩。而作為國家的外交部長,塔列朗對法國外交部還是進行了許多有利於資產階級的改革。他規定駐外領事要為法國商業服務,法國商人可以選出代表做領事;重新恢複了領事局,規定領事的主要任務是保護法國商人的利益和搜集商務情報。拿破侖政變後,領事又乾脆改名為“商務交涉代表”。他還恢複了附設於領事局的青年翻譯學校,為駐各國的大使館、領事館培養了一大批人才。這樣的一個塔列朗可以說的上是拿破侖的得力臂膀,在國際局勢和外交事務上給予了拿破侖極大地幫助。甚至在拿破侖的政變過程中,他也發揮出了極其重要的作用,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一開始塔列朗是主動貼上拿破侖的。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現在已經背叛了拿破侖。拿破侖很清楚這一點,甚至於他都知道是為什麼。
這可能是因為塔列朗並不是一個革命家,塔列朗參與共和,純粹因為他討厭波旁——如他在逮捕處死當甘公爵路易十六的堂弟上和拿破侖背約入侵西班牙問題上扮演的推波助瀾角色。但他還稱得上是一個傑出的政治家。頭腦冷靜理智,本身人脈廣泛,城府心機,善於交流溝通,他通常被認為是弗金斯伯爵法國波旁王朝晚期的外交家的外交事業繼承者,有時候也被認為繼承了米拉波的一些理念。
“塔列朗經曆了波旁王朝後期,幾屆共和國政府再到帝國,始終屹立不倒,他在歐洲的人脈,他的政治眼光,他豐富的外交經驗,等於一政治外交智庫,陛下根本舍不得殺他。”路易·波拿巴在中國風風光光的轉了一年後又回到了法國,被他的二哥拿破侖任命為警務大臣。‘智庫’這個詞是路易·波拿巴在中國學習到的新詞彙。
中國的皇帝在好多年前就組織從政府中退休的大臣,還有不少政治學院的教授,聯合編輯了一套政府施政準則,這些年來這個‘準則’裡的內容在不停的增長。幾年前被中國的大皇帝正式更名為‘智庫’。
那就是政治智慧的寶庫啊。
“聰明的智慧不能為我所用,反而是禍害。他和富歇都是叛徒,留著這樣的人在身邊,對於拿破侖陛下的偉業絕對是一種傷害。”楊德望依舊無法理解。
塔列朗的政策外交是偏於保守的,他不喜歡拿破侖的讓法國成為歐洲霸主的理念,他希望維持一種保守的,維持歐洲現秩序,並穩健的尋求共和國利益的政策,他不想看到法國成為眾矢之的,更不認為法國有能力統一歐洲。
他認為拿破侖的道路隻會把法國帶入毀滅,是對法蘭西的重大傷害。這就像二戰時候德國的一些‘仁人誌士’,自始至終的在反對希特勒一樣。
而富歇呢?他卻是一個隱藏在黑暗裡,擁有著變色能力的毒蛇,危害性更強。他在雅各賓專政時期以殘酷的暴力聞名,在受到羅伯斯庇爾的攻擊後,就同反對者一起推翻羅伯斯庇爾的統治。他和外交部長塔列朗不同,富歇每天是最早來到辦公室,最晚離去的;同樣和塔列朗不同,他從來不回放過工作上的任何細節,而且他的記憶力也非常驚人,他對自己主管的部門和政府的其他部門情況了如指掌。一切都記錄在他的秘密卷宗裡,這些材料是連拿破侖也無法看到的。
富歇的生活簡樸、服飾簡單,但他絕不拒絕穿他最喜愛的、帶銀飾的藍絲絨製服,他也不拒絕乘坐由騎兵護送的馬車在巴黎的大街小巷疾駛而過。這是一個有矛盾的人。
他將自己視為一個政治家、一個偉人,而不僅僅是個警務大臣。他期望著更大更遠的政治前程,這可能就是他背叛拿破侖的最大因由之一。
因為拿破侖統治下的帝國,富歇永遠擁有不了自己渴望擁有的權利。
西方有句諺語說得好,“最卑鄙和最邪惡的行為也需要氣魄和才能”——富歇就擁有這方麵的足夠氣魄和才能。他與羅伯斯庇爾、拿破侖都打過交道,人們儘管可以說出各種各樣的客觀原因,但曆史的結局卻不會改變前者遭富歇的暗算,後者則對他無可奈何,最後還得用他。
可楊德望卻覺得這就是西方政治與東方政治最大的不同。西方政治有自己的一套準則,而且他們願意圍繞著這套遊戲規則來做遊戲。可東方的權力者卻往往掀桌子,通吃一切。他相信要是陳皇帝坐在拿破侖的位置上,那第一天富歇和塔列朗就會被送進監獄,甚至是砍頭。即便這樣的行為有可能導致外交部和內務部的崩塌,導致警察係統的混亂,受到很大的反噬,陳皇帝也絕不會有半點手軟。
因為東方的帝王都相信一句話天底下願意當官的人是殺也殺不儘的。
“監獄才是他們倆的最好歸宿。如果拿破侖陛下不願意殺了他們的話。”楊德望不管接受了法國一神教多大的影響,從骨子裡他還是個中國人,從根本上他就不能接受背叛。
自然的,駐歐辦的情報網是絕對不能與塔列朗和富歇這兩個家夥沾染乾係的,絕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