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轍之盈翼!
蒙人營地邊
太陽開始烘烤著大地,帶起的濕漉漉的青草香,也混著牲口的糞球氣,一陣陣的拂過臥在草叢裡的許盈盈的麵頰。
她昨夜跟著上官翼來到蒙人的大營,不敢湊太近,她學會了靜觀其變。
找了半天合理的位置,許盈盈藏臥在一個淺坑,恍惚剛睡了一會兒便覺得眼皮發澀,天亮了。
她更加不再敢探頭查看,隻能看到大營裡最高的大帳篷,昨晚她借著月色,猜測,這頂最高大的白帳篷,應該就是這裡的大將軍呆著的地方。
許盈盈沒來過西北,隻在鳳燕的山下遠遠見過一次蒙人的馬隊,他們豔麗色的奇裝異服、滿是連須胡的男子,她本能躲開了。
腦海裡,她想著這營地的大將軍還是帝京城裡端正威儀的樣子,誰知道不久,一個黑髭、散著頭發的大胖子,從大帳篷裡走出來。
臉上是蒙人特有的白膩,被正午的太陽照著,顯得有一種漢人沒有的青白色,襯得他的胡子更加濃黑,眼睛更小。
許盈盈開始還以為是個侍衛,但看神態自若且傲慢,不禁吃驚地細細盯著那人看。
大白胖子估計有九尺左右,圓肩厚背、大手長腿,立在大帳前正撅起右手臂,伸過手來撓著左腋窩,然後又撓著右腰眼,露出右側的大白肚皮的一小塊,明顯一副吃飽了沒事乾的樣子。
許盈盈微微蹙眉等待,因為他身後沒有漢人裝束的人,跟著。
“難道昨天的猜測錯了,蘇明明沒有逃到這裡?”
她正思慮間,那個白胖子巴咂了兩下嘴,摸了摸濃黑的胡子,朝上官翼的方向大步走去。
反綁的上官翼,從許盈盈的視線,隻能看到他後腦勺上的黑色發帶和一點點白色額角。
突然被人在身後一腳揣在膝窩,“噗通”一聲,上官翼單膝跪地,緊接著身後的繩索一收,被拉拽著,立起上半身。
這樣,許盈盈就徹底看不到他了,她隻能立起耳朵,用力聽,不過太遠了,聽不到太多聲音。
“一早說有人要見我,我也是一時間好奇,怎麼又來一個,嗬!”白胖子先是用蒙語說著,端瞧上官翼的反應。
緊接著又虛張聲勢地大喊“拉出去砍了吧!”上官翼仍然沒有反應。
”哦,完全聽不懂!你不是奸細。”這次,他說著流利的漢語。
上官翼仰頭看著麵前這個比自己高出大半個頭、小眼睛黑胡子的蒙人,問“你是金烏可汗?”
“沒錯,是我。”白胖子傲慢地說,伸手從自己腰間抽出上官翼的短刀。
“這物件不錯。”說著,他熟練地用手在刀刃上摸索兩下。
“當心,有毒。”上官翼被自己短刀上的寒光閃的晃眼,將頭扭到彆處,冷冷地說。
“嗬,我猜到了。你們漢人都是這樣,沒本事打實架,就用這種陰招。”
金烏可汗不無鄙夷地反轉著手裡的短刀,接著說“可惜了,這麼好的刀,你們叫什麼來著,匕首是吧?本來可以切羊腿的,嗬嗬。”
上官翼不想和他解釋匕首比這個要短小些,直盯著金烏可汗的褐色小眼珠,察覺到裡麵的一絲不應有的寬忍。
他發問“你的手下,如何知道,我昨晚的行動?”
“你話太多了,你現在應該考慮的是,今天你打算怎麼死,對吧?”
烏金可汗草率說著,並低頭將短刀不無戲弄地從上官翼白皙額角緩緩滑向他的脖頸,但微斜刀身,讓刀背貼著皮膚。
這讓上官翼更加確切他眼中那份寬忍,自己沒看錯,因而不為所動地繼續直視對方。
烏金可汗以為他在故作鎮定,繼續調笑道“你求我,我可以給你個痛快。哈哈。”說著,他仰天大笑,一邊回身走了兩步,一邊將短刀收進鞘內,重新插回自己圓滾滾的腰間。
上官翼望著他的後背,篤定地問“可汗,應該是有話要問我吧?否則不會留我到現在。”
“噢呦?聰明!嗯,我喜歡聰明的。”金烏可汗轉著他渾圓的身體,單手叉腰立在半射地之外,看著上官翼。
“昨晚放出去的人,回來和我說,遇到個身手不凡又不肯出招的,問我要不要見見?”
“哦,再無彆的嗎?”
金烏可汗褐色的眼珠,骨碌碌轉著,在上官翼的麵龐上,來回掃視。
“那你說,我還能有什麼彆的?”他傲慢地試探。
就在這個當口,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口中喊著蒙語,快速奔跑著過來,對著烏金可汗嘰裡咕嚕說著。
烏金可汗聽聞,漸漸一笑,圓肚皮也跟著晃動一下,他衝小男孩做了個手勢。
許盈盈,幾乎是腳不沾地,被兩個高壯的蒙人,叉著帶了過來。
上官翼背後握拳,竭力麵無表情而內心暗罵,“這死女人,怎麼還是這麼,擅作主張!”
金烏可汗上下打量著許盈盈,仿佛迅速明白了什麼,因為許盈盈穿著和上官翼幾乎一模一樣的黑色窄袖夜行衣。她昨夜潛回店家取東西,匆忙間忘記換掉夜行衣。
烏金可汗看看遠處、又拉回視線,突然收了鄙夷傲慢的麵容,拔出上官翼的短刀,連著刀鞘一起飛向許盈盈。
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但見許盈盈突然驚呼著本能地閉上眼睛,頭上黑色紗帽被打飛,束在頭頂的長發順勢抖落,襯得她潤白翻紅的臉,此刻格外顯眼。
金烏可汗發現自己猜中了,因為同樣的裝束,許盈盈戴著帽子。
他放肆地仰天哈哈大笑,內心反覺得此事更加蹊蹺,留了幾分興致。
“不錯,又送來一個,這個是叫,小,,,小什麼來著?你們漢人說的,哦,小娘子!哈哈,就是太瘦了,哈哈,得多吃點,女人要養胖了才行!”
金烏可汗一會兒說著漢語,一會兒說著蒙語,邊上的士卒也附和著、嬉笑起來。
許盈盈眼看自己的女子身份被拆穿,索性大喊,“喂,你會說漢語啊?那應該先放開我啊!”
頭頂的黑色束發帶,和著幾許額前的散發,扭扯著,飄到了臉前,弄得她癢酥酥又不能清理,更添了內心的煩躁。
“應該?”金烏可汗冷冷一笑,緩緩走近,“在我這裡,我就是‘應該’,懂嗎?小,小娘子!”
他發現許盈盈的目光始終直視自己,不似見過的中原女子,躲閃退避。
看她帶著毫不掩飾的焦急神色、顫抖的雙唇被自己噎的一時間微張著不說話,烏金可汗立刻嬉笑起來。
他將手空心握向許盈盈束在頂上的長發,順著擼向發尾,摩挲著手感異常絲滑,心想,果然和蒙人的不一樣!
接著用指背摸向許盈盈的麵龐,他立刻雙眼放光、不無豔羨地說“呀,這漢人小娘子,是滑嫩的啊。”
許盈盈扭頭避讓,卻聽他二人身後,一聲大吼,“你住手!”
上官翼向前搶著卻被身後的繩索拉著,掙紮之後他顧不上許多,衝著烏金可汗雙膝跪倒,大喊,“有什麼衝我來,她什麼也不知道。”
之後的幾天裡,他都在驚異,當時自己為何會如此激動,他更多的解釋是,不能看著漢人女子被外族人如此輕薄欺辱。
“哈哈!”
金烏可汗回身看著上官翼,品嘗著許盈盈的細膩,慢慢收回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突然眼神中寒光一閃,對著上官翼身後的一個士卒,揮動了一下食指。
就見,上官翼身後的一個士卒,緩緩舉起彎刀,正打算斜劈向腳邊這個漢人的脖頸。
上官翼,聽到身後暗暗運氣的喉音,也在日影裡逐漸看到高舉的彎刀,他有些後悔方才的衝動。
如果就這麼死了真有些不甘心,他正欲垂死掙紮地拋出最後一個問題你們昨晚是不是也殺了一個帝京來的瘦小男人?
那樣至少能讓許盈盈弄明白自己跑到這裡的緣故;想來憑她的機巧,定能找到答案,並找機會逃回帝京,彙報此事,也算不枉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