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盈盈拿出飯菜,笑著說,“沒事的,你放心,你跑過來幫我送熱的飯,就已經很好啦。”
看著許盈盈好像很餓的樣子,大口吃飯,靈兒拖著下巴,幽幽地說,“盈盈大夫,你就對我家公子說句軟話吧,隻要你說了,我家公子肯定放你走。”
見許盈盈一邊大口咀嚼著,一邊微微笑著搖頭,她又補充了一句,“我家公子不是壞人,他就是生氣。不過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生氣,天天衝,,”
許盈盈也不看靈兒,兀自吃著。
靈兒看她胃口這麼好,忍不住一陣心酸,趕緊止了話頭,“盈盈大夫餓壞了吧?我不說話了,你慢慢吃。”
入冬之後天光變短,太陽落山之後,人們便開始收拾了躺進被窩,閒聊著家常入睡,是非常安逸的事情。
許盈盈坐在低矮的榻邊,靜靜等著周遭的家常,全都安靜了下來,才吹熄蠟燭,悄悄走出柴房,手裡提著那個磨盤,一個一直讓她覺得想發笑的東西,緩緩走向井台邊,“嗵”的一聲,鬆手放磨盤在草地上。
白天成媽囑咐過了,讓自己本分些。
想來上官翼已經到了南益州,自己這一輩子,能有上官翼這樣的念想,便不枉此生。這時候,她理解了,當時在刑部大獄,上官翼那樣和她說的道理。
許盈盈對著月色,雙手合十,閉目默默禱祝。
良久,耳邊聽不到任何聲響,下人們睡前的說笑聲都沒有了、柳繼睡前練武的響動也沒有了,自己能這樣默默的走開,從此不再會有打擾。
許盈盈這樣想著,笑容浮上她素然的麵頰。
在她躬身拿起連著磨盤的鐵鏈,不想讓鐵鏈再發出任何響動來乾擾此時沒有任何打擾的寂靜的夜,旋即,許盈盈蹲下,想著雙手端起磨盤,走上井沿。她擔心磨盤的分量影響她投井。
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她就聽到自己的額頭一聲悶響。
大概是一模一樣的悶響,許盈盈昏厥之前,想到的竟然是,承州大將軍李偉業跑來找她,又給了她迎頭一棒!
“你放過我吧。”許盈盈在意識的邊緣,喃喃地對幻覺中的李偉業說著。
柳繼,沒料到手中的劍鞘會打中許盈盈的額角,眼見她起身在井口邊晃動著,他飛身過來,一把攬住歪倒的許盈盈。
“盈盈,說什麼呐?”柳繼將昏迷的許盈盈,緊緊抱在懷中,莫名其妙地自己先哭了。
一直壓抑的各種情緒交織之下,他不知道是憤怒自己、還是心疼許盈盈。
許久不見許盈盈清醒,柳繼略鬆了鬆懷裡柔軟無力的許盈盈,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對這柔軟無力,是那麼的熟悉。就在剛要抱起的瞬間,許盈盈卻被那個每天拖著的磨盤,拉扯的險些讓她滑脫柳繼的雙手而跌落在井邊。
柳繼再次,心如刀割。
“你怎麼這麼傻!”柳繼道。
三個月前,被許盈盈當著上官翼的麵拆穿自己預謀的羞憤,以及他二人在他麵前的那種不言自知的默契,加上春藥的作用,讓自己犯下了無法挽回的錯誤,柳繼就如同執拗的小男孩,讓那一天發生的所有不停折磨著自己,最終用逃避的方式去麵對、麵對殘忍說實話的小夥伴。
這段日子裡,他始終不知道,如何停下來自己的這種相互傷害——在自尊和自解之間。
醜時,老宅,大臥房
柳繼一個人低頭幫許盈盈擦拭腳踝傷口,聽到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知道是成媽來了。
“你們先都退下。”成媽難得嚴厲地對廊下的竊竊私語的下人們說,語氣裡明顯帶著奔走之後的喘息。
柳繼站起來並不迎向成媽,掛著一臉的肅然,徑自走到水盆邊,放下他手裡血汙的巾帕,然後再走到床邊,替許盈盈蓋好錦被,頹然坐在床邊,竭力裝作輕鬆。
“成媽,這麼晚了,驚擾了。”
“我聽靈兒說,你要在後院動手殺人?”成媽刻意避開“許盈盈”三個字,指著暗處床榻裡的許盈盈,“我著急不過,就衝過來了。”
此刻喘息匍定的成媽,走到床邊查看。
“怎麼?她這額頭,”成媽一眼便看到許盈盈逐漸烏紫的額角,心內發急地衝撞起柳繼。
“這麼幾個月了,你要真決定殺她,我不敢阻攔。但是請你出手大方些,一刀斃命,給個痛快。你這是算什麼?打昏她,再醫治她,你瘋了嗎?”
柳繼緩緩坐在床邊,被成媽這麼嗆著,仍然端著自尊,梗著脖子,厲聲問道,“你這是在為許大夫求情嗎?”
成媽自知方才言語魯莽,癟了一下嘴,略略矮了幾分,說,“我多的不想說,之前都說過了。不過,家下人等都看的出,你這麼羞辱一個曾經救治過你的大夫,那還不如殺了她。”
“是這女人蠢!”柳繼在成媽麵前,依舊擺著家主的架子,繼續生硬地狡辯,“全家都知道,但凡她說句求饒,我便立刻放了她。鑰匙你有,靈兒也有,我,,,”
“那你還打她?”成媽不等他說完,眼中閃著淚花,急急地打斷。
“這是失手誤傷!我隨手扔出手裡的劍鞘,誰知道會打中了她的頭。”
“這大晚上,你,扔什麼劍鞘?”成媽睡的早,每晚並不知道,柳繼遠遠觀望許盈盈的事情。
”在院裡子,我看她,要,,,要投井。”柳繼此刻回想自己看著許盈盈的泰然赴死,徹底忘記自我,語氣哀怨地複述著,儼然是個犯錯的男孩子,麵對長輩,無處躲藏。
成媽吃驚地站起來,手摸著眼角,氣急地走到屋子裡,又轉身折回來,指著床上的許盈盈,高聲說道“你,你自己瘋了!看看,看看這好端端的一個大夫,也被你逼瘋了。”
柳繼被成媽的喊聲鎮住,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排解,仍然梗著脖子,“我怎麼知道,她要尋短見!”
說著,他也覺得聲音太大,便起身走到桌邊,繼續辯解,“我看她走到井邊,才想著用劍鞘阻攔,誰知道她突然低頭,正好,,,”
“我不想聽你這些,”成媽見柳繼自己也漲紅的臉,不耐煩地打斷,“我這大晚上地急急衝過來,隻想讓你知道一件事!”
“什麼?”柳繼看著一反常態、不斷衝撞自己的成媽,莫名地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