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從哪兒來的?”女孩在旁注視他好一會兒,覺得這老哥兒有點奇怪。眼尾一挑,不緊不慢地問。
那一聲“喂”,倒刹有氣勢,將他喚回當下。像水滴濺在銅漏鐘上一樣,他聽著沁心透涼。
這一聲,卻太過久違了。
漏鐘,一種古老的計時器,人類很早便想記錄時間,雖然時間是地球自己的記錄方式,還未有任何宇宙參照可驗證這種方式的正確性。卻是我們這種智慧生物目前唯一寄托和存續一切的唯一辦法。
他的家裡,便有這樣一個考古研究所贈送的漏鐘,被女主人當作最主要的擺件放在書房中央。
他生命中,第一次記得這個“喂”的時候,還不知什麼是漏鐘,還不知何為時間的長短。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那時的他,還未曾預料,這把聲線,後來成了他世界裡的發條。
“從很久很久以後的未來。”
他望著她,深深望進她眸子底裡,要烙在她記憶裡一樣。
可惜,情不自禁美好歸美好,卻很容易捅大漏子。
“嗶”一聲,有體內警報聲提醒倒計時開始。
他破壞了最重要的原則,間接透露了未來信息,簡單說就是劇透了。在時間空間的遊戲裡,最可怕的犯規就是這種劇透。
他也聽到了自己犯的愚蠢錯誤,那麼90秒後就得返回本來的時間維度。
“你在說什麼?你是說你是穿越來的嗎?”
女孩兒也深深回望他一眼,不過是用睥睨出門沒吃藥人士的複雜眼神。
他笑了,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開心地笑出來過。
他是真的可以回來了。
那隻貓叫ilky,他依稀記得,她後來收養了這隻肥喵。
那個雪白的,有贅肉的大肚腩,他多半是見過的。
他站起來,向遠處走了幾米,在消失之前,最後的幾秒鐘,回頭再看了她一眼。濕了的眼眶還沒乾,竟又失去大腦中樞控製一般,咧開嘴笑了。
n年以後,在何晚風的畫本裡,驚現了這樣一張速寫。
樹一樣挺拔的一個側影,一個英俊又陰鬱的男人,回頭微笑著,纖塵不染的笑容,眼神裡卻是細碎蒼涼的光點,寒星落索的夜空那麼寂寞。
她說,這個男人她是認識的。在認識他藍見鹿,之前。
好像認識了好幾百年似的。她看著那幅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畫的畫,莫名有種情愫,自言自語地說。
他也望著那幅畫,凝神半晌。
那個人,已是另一個世界,另一個時間紀元裡的人。
轉過頭,他開始佯裝吃醋,如今的他可是個如假包換的醋精!
他去捉住她,將她抵在牆上,熾熱的眼風和更炙熱的鼻息湧動著,幾乎要溺斃她,然後瘋狂地堵上了她的唇瓣。
一通胡亂折騰後氣喘籲籲地問她
“你真的認識他?在哪兒?什麼時候?”
她麵頰緋緋,眼冒金星,貓眼圓瞪望著他,全身的最後一絲力氣也用來呼吸剛剛通暢的氧氣才不至暈過去,已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記憶是在時間軸上的什麼節點上留下的,真的存在過麼?
她無法說清,甚至已經記不清了,索性不提也罷。於是她再次閉上眼,複又重重堵上他的唇。有仇必報才是真妻子啊,怎可善罷甘休?尤其是這種事上。
她心裡的話,是不必與他說儘的。她知道,他比她更明白,他用了多少力氣,曆儘多少劫難,才這樣明白。
寥草一生,漫漫宇宙,點點繁星,漆漆如墨的銀河彼端,有多少未知與我們相關?又有多少事情與當下相乾?
我們需索無度的根本不是無邊的不可知,而從來都是現在。此時此刻的愛,此時此刻的你。
或許,時間真的是個小偷,是個騙局,是個認真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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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6年,人類有了新的計時係統,彼時那些舊日時光,真的變成了時間河中的永恒。
誰說沒有永遠?有一句古老的情話,這麼說的,50年後我還是會像現在這樣傻傻愛著你。
你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