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德讓見她沉著聲,手指在茶案邊緣來回滑,這案是掀,還是不掀?
掀是本性,不掀是教養。
眼見她的手掌移到了案下,韓德讓忙伸手將微微抬起的茶案摁住,說道“她救過我。”
“如此,便以身相許了?哥哥這‘身’是否輕賤了些?”
“此事妹妹容我細說。”
“滾!”
“她為救我流離失所,身患惡疾,我不能棄之不顧……”
“滾!”
聽裡間蕭燕燕接連兩聲怒斥,劉謹言趕緊來看,見燕燕怒目中噙淚,委屈極了。
而蕭燕燕見劉謹言來了,一頭紮進她懷裡,滿是委屈道“人間處處薄情郎,沒一個好東西!”
韓德讓隻得悻悻回去自己寢帳,他原本就沒想隱瞞過去,隻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又看了看鄢娘繡的百子錦衾,不知她如今還安好嗎?有沒有再遇見中意之人?她的用藥,有沒有妥善?
而遠在千裡之遙的鄢如初身著道服,為延生位前的兩盞明燈添上燈油,祈願念道“弟子誠祈祖師保佑韓郎蕭娘,夫婦比翼、百子千孫、福壽延綿。”
雖然她很想知道他的消息,但無且回來說,他若揚名早,是壞;若揚名晚,是好。他們隻需要靜靜等著就好。
王彌生回去後,按照韓德讓的交代,將茶坊過給了鄢如初,利錢幾乎全捐予上善觀養育孤兒,以至於觀中所養孤兒越來越多。而鄢如初則成了這些孤兒的阿娘,她也未曾料到,自己無孕卻也能子嗣繁多。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誰說無子便無嗣呢?
蕭燕燕則是怎也氣不過,裹在被窩裡,嘟嘟囔囔。
倒是劉謹言勸道“人也未跟回來,便算跟著回來,頂天一妾室。娘子乃主母,何必一般見識?”
“事沒落你頭上,你自不一般見識。”蕭燕燕嘟囔著,
“三娘子,往事不可追,今夕猶可待。郎君離家時年已十八,血氣方剛少年郎,而娘子芳齡六歲,他自當娘子是小妹妹。隻身在外,久經風霜,遇見情投意合的難免動情。隻要往後一心一意,未嘗不可。”
蕭燕燕冷嘲著“一心一意?這世上,何曾有一心一意。”
原先她以為蕭二與晉王是兩情相悅,誰料,晉王轉頭就做了父親,孩子卻不是蕭二生的。
她原先也以為阿爺對阿娘一心一意,從叔父家中過繼了個弟弟過來,也未納妾。誰料,前些年冷不丁冒出個私生子來,將阿娘氣得幾年不與阿爺說話。
後來,韓家接她過去念書,韓阿爺更是姬妾成群。
這天底下,哪有什麼一心一意的兒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