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其遠走,趙延暉這才來問道“此子乃誰?”
“韓匡美之子,韓瑜。”趙延照答道,轉又看著趙延暉“陛下既令韓氏子來傳旨,此事立場,爾等可曉得了?”
“曉得了。”
趙延照囑咐道“既曉得了,就自戴枷鎖往捺缽認罪去罷,二哥會接應你等。見得陛下該說甚,不該說甚,要心中有數,要多琢磨。”
耶律璟的聖旨並沒有責問建州流民之事,反而著重責問擅使保靜軍圍晉王之事。雖不曉得當日保靜軍怎就稀裡糊塗地來了,但確實犯了皇權大忌。
但對趙延暉父子而言,此時抽離,未嘗不是避開了一次狂風驟雨。是以趙家父子半點不敢耽擱,進了晚餐便自己戴上枷鎖,星夜上路了。
在千般叮嚀、萬般囑托下送走趙延暉父子後,趙延照趕緊往驛館拜見晉王耶律賢。
一見到耶律賢,他聲淚俱下,稽首替趙延暉父子請罪道“家父戰死沙場,不料有此子孫敗壞門庭,有負於朝廷,有負於陛下。今他等已自戴枷鎖上捺缽請罪,惟望殿下寬宏。”
“趙使相言重了。”耶律賢扶起趙延照,安撫道“趙氏功勳卓著,令尊魏國公忠勇有名,太祖亦親自為其調藥,太宗亦對其寵任有加。子孫眾多,難免有一二跋扈之人,非使相一人能管教過來的。”
趙延照感動泣道“謝殿下憐恤卑臣。”
耶律賢又溫婉說道“小王初執事,許些事不懂。建州之事,多勞使相與韓節度使協力指點。”
趙延照誠懇道“陛下詔諭,令卑臣輔弼殿下處置建州,卑臣自是不遺餘力。”
耶律賢看了趙延照一眼,似笑非笑道“陛下手諭,一令孤疏解流民。二令孤查抄貪腐。既有陛下手諭節鉞,此二事,孤不得不竭力而為。所獲罪證,亦要呈陛下審閱。還請使相亦體恤小王。”說著,伸手,扈從將兩卷長書遞於他手上。
耶律賢將書卷轉交給趙延照道“此便是孤上呈之物。”
趙延照恭敬著接過來,展開看了看,趙延暉、趙阜所涉罪狀裡,僅有失察、失職、受賄等小罪,那些死罪皆被抹了。
耶律賢又笑道“然,是否還有他人給趙氏下套,孤便不知了。”
趙延照趕緊拜道“晉王大仁義,臣等願為殿下肝腦塗地。”
耶律賢聞言卻斥責道“使相糊塗,趙氏應為大遼、為陛下儘忠,豈可為小王?”
趙延照道“是,卑臣糊塗了。”
耶律賢看了他一眼,又說道“孤將奏請陛下令三司會審,涉案官吏眾多,牽連甚廣,餘下事還請趙使相予以方便。”
“臣聽從陛下詔令,輔佐殿下,此事殿下儘可而為。”趙延暉許諾道。
如今趙延暉父子既已抽離,這鍘刀便可開刃了,雖斬了攀附他趙氏的枝枝葉葉,好歹樹乾是保住了。
自驛館退出,趙延暉長長舒了口氣。沒想到這晉王軟綿綿地,卻是個深沉之人。
原先,趙氏思著兄終弟及,與太平王親厚。如今太平王被發配西北戍邊,後又與衛王親厚。
然今觀晉王言行舉止,除體弱之外,可比太平王、衛王之流有人君之像。再看那韓匡武、韓德讓、韓瑜,各個聰敏慧達,舉止有度。
趙延照不免心中暗自歎息,那韓匡嗣自身並無功勳。雖是將軍卻沒打過仗,不像他是有實打實的幾次大戰軍功在身。但論起治家,他卻自歎不如,比不得韓匡嗣治家有方。
一個人的功業再盛,亦要後人來襲承;一個家族能否成為世家令富貴延續,終究看得是後代。看來趙家子弟們的教養,是得花些時間與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