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道童用力點頭道“沒錯,一頭好大好大的野豬,看塊頭至少一千斤,說不定要成精了,我跟遙山差點被它打傷,師祖您大發慈悲,教我們一些護身的武功吧,免得傳了出去,純陽觀的弟子連一頭野豬都打不贏,叫人笑話。”
無定沒有鑒定謊言的靈能,但他還是聽不下去了,開口道“近水你撒謊之前,記得先把嘴角的哈喇子擦掉吧。”
“哦。”
男道童一邊用袖子去抹嘴角的口水痕跡,一邊還不忘解釋“無定師叔,真的有一頭野豬闖進來過,雖然是昨天的事,可我跟遙山不是偷懶,而是在夢中修行。”
“哦,那你夢見什麼了?”
“我夢見自己狀元及第,官場得意,子孫滿堂,極儘榮華,忽然獲重罪,家產被沒收,妻離子散,到老後了然一身,窮苦潦倒,獨自站在風雪中發抖,剛要歎息就被師祖一嗓子喚醒了。”
通天真人冷哼一聲“怎麼,難道你還想吃一鍋黃粱飯?想到倒挺美!”
唐徵明聽得雲裡霧裡,好在他不懂就問,以傳音入密向徐勝問道“這是打的什麼啞謎?”
徐勝回答道“這是純陽劍仙呂洞賓的典故,是說鐘離權化名雲房先生,邀請呂洞賓一起入山修行,呂洞賓凡心未已,沒有答應,於是鐘離權以做飯為由,讓呂洞賓先去休息,並使仙術令其入睡,夢境中的內容就跟這位道童方才說的一樣,而等呂洞賓醒來,鐘離權那一鍋黃粱飯還沒有煮好,於是就有了‘黃粱一夢’的說法。
“最後鐘離權言‘人生就像一場大夢,生沉萬態,榮辱千端,五十歲如一刹那,得到的不值得歡喜,失去的也不值得悲’,於是呂洞賓大徹大悟,下定決心學道修仙。”
若詰問者是通玄觀主,男道童說不得會順杆子往上爬,說一句“比起黃粱飯,弟子還是更鐘意天遁劍法”,但此刻站在他麵前的是脾氣暴躁的通天師祖,自然是不敢油腔滑調。
這時,卻聽通天真人道“連野豬打不過,的確是有損本派威名。”
“咦?”男道童心中大喜,莫非自己心心念念的願望要成真了。
通天真人吩咐道“無定,過兩天記得教他倆一套殺豬劍法,將來若再遇見野豬誤闖山門,就可以給觀中弟子打打牙祭。”
純陽觀自然沒有殺豬劍法,但無定明白師父的意思,於是點頭稱是,然後笑眯眯地看著大失所望的兩名道童。
“好了,彆傻站著,快帶客人去廂房休息。”
通天真人吩咐遙山近水之後,又以眼神示意徐勝、方清月和小清三人“你們幾個跟我來。”
徐勝知曉必然與血咒有關,於是跟在對方身後,一路行至一處山洞,隻見洞口上方寫著“悟劍窟”三個大字,兩邊各寫一行字,連起來是“坐臥長攜酒一壺,不教雙眼識皇都,乾坤許大無名姓,疏散人間一丈夫”。
通天真人伸手推開鐵閘門,徐勝三人跟著進去,在通過一段不算長的甬道後,視線豁然開朗,出現眼前的赫然是一處洞天福地。
頭頂上方有一層琉璃罩,山泉從琉璃罩上流過,並從洞窟邊沿落下,流水如注,恰似珠簾掩門,洞內還有精美神像,依地勢布局,或架泉水,或嵌入岩際,構思巧妙,工藝精湛,古色古香,妙趣橫生。
其中猶以位於山壁中間的六尊神像最為精致,神像有男有女,各佩一劍,或持手中,或掛腰間,或負背後,麵部表情各異,有的莊嚴肅穆,有的嬉笑活潑,可謂栩栩如生,而在六尊神像兩側,各有一尊尚未完成的神像,麵目模糊,僅有輪廓。
此處乃是大廳,頗為寬敞,而四周的山壁上還有幾間另外開辟出來的房間。
通天真人取下自己的寂道劍,放到一尊麵目模糊的神像的手中,再一駢指,催發劍氣,激活陣法。
霎時,一座以八尊神像為節點的法陣緩緩運轉,無形劍意籠罩整個山洞,而六尊已經完成的神像的麵目越發清晰,甚至表情動作都會有細微的變化,宛若活了過來。
徐勝三人頓覺神魂一輕,虺冥血咒帶來的壓力消失大半,尤其徐勝很是鬆了一口氣,不需要像之前那般時刻控製自己的表情,害怕同伴擔心,儘管神魂依舊作痛,但已經下降到胖虎唱歌的水準。
通天真人道“接下來的日子,在想出解除虺冥血咒的辦法前,你們就先住在此處吧,不必覺得拘束,隨便坐。”
徐勝環顧一圈,地上除了幾片芭蕉葉外,連個蒲團都沒有,著實找不到可以坐的地方。
通天真人很快發現這一尷尬的情況,麵不改色道“地方是簡陋了些,不過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我輩修行中人,不該太在意物質上的享受,生活越是艱苦,越能磨煉意誌,這便是為何有人選擇苦修這條路的原因。”
“這是什麼味道?”
小清嗅了嗅鼻子,順著氣味來到洞窟的一處角落,然後就見到了一地飲空的酒壇與酒葫蘆。
方清月隨手撿起一個酒壇,看了一眼上麵的標識,道“是昆州名酒神仙醉,據說一年隻出三千壇,有價無市。”
“咳咳咳。”
通天真人咳嗽了幾聲,仍是不見窘迫,神色如常道“都是一些老朋友送的,畢竟老道沒什麼愛好,也就平日裡小酌兩杯,因此舊友上門總是會順手帶一些地方名酒,考慮到他們也是一番好意,老道不便拒絕,隻能勉為其難的收下。”
根據方清月的觀察,這些酒都是在近期內快速喝光,絕對談不上“小酌兩杯”,可她又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二愣子,自然不會揭穿此事,反而道“前輩願意借住處給我們,還替我們緩解血咒的折磨,晚輩感激不儘,自覺難以報答,不如就將日常的打掃交給晚輩吧。”
說完,不等對方同意她便開始收拾散落的酒葫蘆,小清也上前幫忙。
單身老男人住的地方,平日又沒人收拾,會變成什麼模樣不難想象。
饒是通天真人臉皮厚實,這下也有些吃不住了,道“人各有誌,何況你們也不是純陽觀的弟子,老道實無強求的立場,等過一會近水遙山來了,你們需要什麼家具,隻管叫他倆搬來便是。”
說完,便逃也似的去了自己開辟的靜室,將大廳留給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