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選神宗洞天福地。
夏煙神女的意識重新回到了本體,在欽天監內宗門弟子魂火輝光下,她久坐深思。魂火不時搖曳著發出颼颼聲,活了長久歲月的她感受著習以為常的孤寂,卻又平白多了幾分前所未有的不安與恐懼。
她所有的謀算,以及她口中的那些條件,在青雲李氏人的心聲和李耀文的狂妄的嘲笑中,竟真的如此滑稽。
“他們怎敢如此狂妄,又是真有人在一直壓製著他們?”
在長久的沉寂之後,夏煙神女疑惑,迷茫,痛苦。她當然算不出李氏人的實力和底牌,李氏人的‘天機’受李耀文庇護,可她仍然能算出李家人的實力。
從李氏族人走出小山村,再到他們的資質和人生軌跡,乃至是青銅門和一切有可能的助力,夏煙神女就足以推演一個人的一生。而這些人在風雨之中而來,成長至今,卻讓她總覺得錯漏了什麼東西。
她計算著李氏人如今的實力,他們絕無可能在這等與天下為敵的絕路上活命,更不該有這樣的狂傲。
往複再三推演,她換了一種推演方式,不過片刻竟已眉頭舒展。
所有的推算之力,一下越過極西,到了太林縣的那個小山村,也是青雲李氏的起源地。
李氏故居已成空地,在青雲郡人眼中修行之聖地,青雲府崛起之起源。青雲府有所成就的年輕修士皆會來此瞻仰一番,細述道聽途說的李氏秘聞。
夏煙神女如蒼天之眼,立世千年的李氏在這小山村中的一切了然於心,她的內心竟愈發焦躁不安。
“怎麼會這樣...他們從凡人開始,無論天資平平,還是才情超絕,都會有一種機緣。”夏煙神女不解,困惑,“他們會在某一段時間,資質突然發生長足的提升,這些讓資質提升的契機不知從何而來,明明需要彌足珍貴的天材地寶或是寶物才有可能達成。”
“是什麼東西在讓他們從農夫成為獵戶,從農婦成為藥師?這不符合常理,人的資質不該有如此大的蛻變,而這千年的蛻變,無異於由凡化聖。”
她再也想不通。
但這種窺不透迷霧的心情如跗骨之蛆,讓她煩悶,腦袋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覺竟然站起身來,在那次去勸導宗主之後再次離開了欽天監。
她是極西的氣運與天道,煩悶的心境之下,洞天福地倏忽由晴轉陰,到了門口,夏煙神女便感覺皮膚冰涼,她微微發怔,細雨落下,她仰首向天,薄唇輕啟,“原來這就是大難臨頭的感覺。”
她深吸了口氣,細雨中帶著洞天福地塵土的味道,細雨下的神宗也隨著戰爭的到來愈發喧囂,弟子們在呼號,叫喊,集結去守護極西。至少在神宗弟子看來,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青雲李氏不求饒歸順則罷,竟敢來此極西魚死網破。
夏煙神女走過街頭巷尾,她的身形虛幻,便有人在她身前走來,也不過穿身而過。
她走遍了神宗,宗主的住處,天選者們的住處,看著或是趕往靈田、丹閣,一眼恍惚已過生生世世,極西周而複始,她在此的歲月流年,原來她這位與天道氣運無異的神女,對這片土地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一道金印出現在手上,夏煙神女神情複雜,那金印飛躍神宗禁製,去往極西邊緣戰場。
她忽然感覺鼻翼發癢,失措伸手擦拭,指尖已濕潤。
......
天選神宗二十艘靈舟內。
已經與外界斷聯許久的神宗弟子,正歡欣雀躍,他們終於感受到了宗主的神威,那份沒有援助,麵對無窮地府大軍的恐懼在悄然消散。
宗門分為多處區域,洞天福地大如一郡。那裡有古老流傳下來的恢弘建築,壁畫上栩栩如生雕刻著神宗無數年來的風雨曆程,那是他們的先輩曾經麵對過的可怕敵人,甚至許多重寶都是先輩掠奪而來。這些記載的雕刻,將匠人的巧奪天工雕刻在他們這些門人弟子的靈魂裡,讓他們生來沐浴著榮耀。
宗主的氣息再現,世間一切不過土雞瓦狗,再艱辛的路他們祖祖輩輩都走過,如今他們隻是神宗輝煌未來的一磚一瓦,危險的敵人手捧功勳。
但很多時候現實與真理並不掌握在他們的手中。
期盼著支援的,主宰著十萬神宗精英弟子的朱玉真如璞玉,宗主前來的氣息並沒有引來她的歡喜。天選神宗的天選者並非沒有矛盾,多數是由後輩之間的矛盾引起的,但從來沒有人嘗試著與朱玉為敵。因為宗門的天選者都知道,天選神宗近十萬年來安然無恙,幾乎所有的戰鬥都是在朱玉的安排下完成的。
青皇朝建國之初誕生過很多帥才,總是對外界有所覬覦的宗主常在天選者聚集時暢言,朱玉若是誕生在那個年代,他們天選神宗也有人能在如今的皇朝成為開國功臣,或許如今叛國的東方連城老元帥,也隻能淪為朱玉手底下的一位良將。
所有天選者都知道宗主在客套,那是禦下和拉攏人心的手段,但他們同時也知道,朱玉這位第六天選能看穿所有被迷霧籠罩的局麵,她似乎天生就是戰場上的人,天選神宗也有類似圍棋、象棋一樣的遊戲,從來沒有人能贏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