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夢謠!
春日過得極快,不多時已是南國春半時節,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長蝴蝶飛。三月初三,絳樹隻帶了清歌與一名船夫去了城郊河上。城郊風景雖不比秦淮,春日裡倒也是綠絛垂岸,花行滿地,白日裡遊人不絕。
直到落暮時分,遊人才漸散了,河上隻剩下凝香閣那隻畫舫。那畫舫雖不算大,裝飾卻精致,雕窗上泥金飛畫,重彩朱漆描畫鷓鴣梅花。團福牡丹錦簾厚重,密密的遮擋了艙中的燈光,在外麵看來並不知裡麵有人。
絳樹獨自在船艙中坐著,清歌早不知跑去哪裡瘋玩不肯回來,船夫出去找乾柴生火,畫舫上一時隻剩了她一人。絳樹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陽羨雪芽蘅蕪馨,緩緩在寶珠紋鎏銀蓮瓣香爐裡插了一支線香。看著那香煙嫋嫋,香灰沉紅落白,絳樹輕歎一聲,抱起琵琶隨意撥著弦,心緒卻全然不在曲子上。想著自己來了這荊州許久,想知道的事情完全沒有線索,也找不到什麼機會,無從查起。難道自己真要在凝香閣這種煙花柳巷中為人所知,然後走著所有煙花女子的道路,待到暮去朝來顏色故,便是門前冷落車馬稀,淒涼終老……
外頭起了風,和風拍著屋內的燭火,那燭光便曼妙的搖曳起來,將地上的影子也挪的忽長忽短的。畫舫輕輕一晃,絳樹隻道是清歌或是船夫回來了。絳樹放下琵琶站起身,掀簾進來的卻是一個陌生的黑衣男子。絳樹悚然一驚,然而還不等她做出什麼反應,那男子慌忙一下子跪下低聲道“姑娘救命,求姑娘千萬先彆出聲!”絳樹見狀自知事情不尋常,稍稍鎮定了一下,輕聲問“你是誰?這是怎麼了?”
那男子深深一拜“在下不知姑娘在這裡,實在不是有意冒犯。隻是在下正被仇家追殺,姑娘能否讓我在這裡躲一躲?”絳樹心中想著他來路不明,一時覺得貿然留下他有些不妥。那人見她沒有回應,神色越發緊張起來,又是重重叩了幾個頭焦急道“在下仇家怕是這就要追來了,若落入他手中在下必然性命不保,求姑娘救救我吧……”
絳樹猶豫半晌,終究禁不住他的再三請求,將他藏在了船艙內一張軟榻下。才藏好了不過半柱香的工夫,船艙的錦簾再一次被掀開。絳樹掩飾著心虛望向來人,那人一身白袍,卻以黑紗覆了半張臉。雖看不到整張臉,絳樹卻莫名覺得他有種特彆的氣質,非同尋常,讓她驀然心跳。尤其是未遮著的那雙眼睛,明亮清澈如湖水上落著明澈月光。絳樹看著他,不由得想起不知在哪裡看見的兩個詞眉如墨畫,鬢若刀裁,大約隻有這兩個詞才差可比擬。
那人亦細細打量了絳樹幾眼,因了今日是母親忌日,她隻著了一件素淨的瑩白色深衣,隻有領口與袖口繡了極淺的竹葉紋。娥眉淡掃,絳唇輕點,本就是冰肌玉骨,眉目如畫,薄施脂粉的素淡裝扮越發顯得身量楚楚,綽約出塵,不似人間花。隻是驚鴻一瞥間,仿佛這時節的萬般春光都黯然失色了。
雖有千回百轉的心思,兩人不過對望了短短一瞬。那人先開口道“在下不知這裡有人,冒犯姑娘了。隻是姑娘方才有沒有看見一個黑衣男子?”絳樹明白他說的藏在船艙中的那人,不免有些心虛,勉強笑了笑道“我一直在這裡,不曾見什麼人經過。”那人似乎半信半疑地打量了一番船艙,隨後目光緊緊盯住她道“不妨告訴姑娘,那人不是什麼好人,我正要把他抓捕歸案,姑娘……真的沒有見過?”
絳樹聽了不知怎的真有些猶豫起來,雖說同是陌生人,這人打扮又怪異,然而相較之下,她卻莫名的覺得更信任麵前這人。隻是已經先答應了彆人,再不明就裡地出賣了人家也不好。左右掂量了一番,絳樹避開眼前人的目光低下頭道“真的沒有。”那人停了停,終究施禮溫然道“那麼是在下打擾了。天色已晚,姑娘獨身在此,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告辭了……”
絳樹看著他離開了船艙,隱入了外頭濃暗夜色中,心中愧疚之外又有種隱隱的擔憂。站在原地怔怔地正想著,那黑衣男子從藏身處出來,走至她身畔輕輕喚道“姑娘?”“哦……”絳樹回過神來,“他已經走了,你也趕快離開吧。”“無妨,等他再走遠些……”那人笑著,徑自去那軟榻邊坐了,一麵自己斟茶一麵望向絳樹閒閒道“絳樹姑娘在凝香閣從不接客,今日在這裡被在下偶然遇見,豈非緣分使然?”
絳樹聽著頓覺事情不妙,警覺道“你知道我是誰?”那人笑道“姑娘不必緊張,這荊州城中有誰不知姑娘芳名呢。”絳樹“哦”一聲淡淡道“想來你那仇家已經去遠了,你就趁著天黑快去找彆的地方藏身吧。”那人輕笑一聲,起身向絳樹湊近幾步道“在下還未好好謝過姑娘,怎能這就走了呢?”
絳樹心中一緊,慌忙後退兩步冷冷道“不必了,你走吧。”那人仍是不依不饒地湊上前,完全撕去了之前溫文爾雅的麵具,低聲中有掩飾不住的得意之意“姑娘這是在下逐客令?如此春夜良宵,姑娘就不覺得寂寞?既然天教你我在這裡遇見,又是這樣的良辰美景,怎好辜負天意……”一麵說著,一麵直接拉住絳樹撕扯她衣裳。
任憑絳樹怎樣掙紮,也掙不開那人的鉗製,呼救也不見有人出現。絳樹明白這到了這時候城外不會有什麼人,就算是清歌與船夫此時回來也未必是這人的對手,呼救幾乎是一點作用也不起的。心下歎息一聲,隻怪自己不該輕信了他,果然是引狼入室了。外頭原本寂靜的春夜突然起了風,有夜梟淒厲的叫聲隱約傳來,河岸上的幾棵樹才生了些葉子,枝影橫斜被燭火映在船艙壁上,像尖利的鬼爪子。絳樹自知已經是在劫難逃,然而還是倔強地不肯就範。
那人終究有些顧慮,湊近了些低聲道“我勸姑娘還是老實些從了吧,在凝香閣那樣的地方清白是給誰看的呢……”絳樹望向他恨恨道“不管那地方如何,我隻求自身潔淨。閣下若認為我與所有在那裡的女子一般無二,便是大錯特錯了。”那人不怒反笑,“是麼?我看你能驕傲到何時……”
那人將她推倒在軟榻上,一隻手緊緊捂住她的嘴,另一手繼續撕扯著衣服。絳樹一時無法可想,隻得奮力掙紮著,一麵盼著清歌他們趕快回來,隻希望人多了他能夠有所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