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自己回去之後,一定好好參一參這個秘書郎一本。
順便跟李軌也好好談一談。
這到底給自己塞了一個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進來?
終於,在不斷的顛簸之下,顛簸的幅度也慢慢小了起來。
潘璋清楚,這是馬車的速度慢了下來。
估摸著快到了。
就在馬車終於穩穩停下來的時候,馬車裡的潘璋微微傾了傾身子,再一次掀開了車簾。
入目之處卻是一處廟宇。
如今這天下也不是沒有廟宇,不論是道觀還是佛寺,都是極多的。
潘璋以前還去拜訪過這些地方不少次。
畢竟都是清靜之地,乃是高雅居所。
身為朝中大員,不去往來幾次,都不知道在跟彆人聚會的時候談些什麼。
潘璋很熟悉那些道觀和佛寺的規格和模樣。
所以他也很確定,眼前這座廟宇既不是道觀,也不是佛寺。
而且看這座廟宇的樣子,似乎也是剛剛建起來不久的。
就在他心裡琢磨著,這到底是個什麼廟的時候,裡麵到底有些誰的時候,那不耐煩的宦官聲音又一次在馬車外麵響了起來。
“兩位貴使,咱們到了。”
“下車吧。”
彆人已經催促,再不下去就不禮貌了。
潘璋心中莫名的感覺有一陣突突,此時不由得陰沉上了一張臉走了出去。
華時趕忙抑製住自己還在打顫的腿肚子,起身跟了上去。
在宦官的引路之下,潘璋和華時兩個人走進了廟宇。
確實如同潘璋之前在馬車中所預料的那樣,這座廟宇正是一處新建不久的。
甚至還能看到裡麵的幾株柳樹都沒有完全栽種好。
隻不過這氛圍還是有些不對。
有佛寺的莊嚴,但是卻沒有佛寺的那般金碧輝煌。
位置倒是符合道觀的清幽,但是氣氛卻莫名要比道觀壓抑上許多。
潘璋陰沉的一張臉走進前殿,外麵還是明亮的上午,裡麵卻幾乎是灰色一片。
仿佛陰陽交隔一般。
華時霎時間還以為自己記錯了時辰。
潘璋也微微愣神了片刻。
但是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隨後開始仔細打量著這兩邊被密密麻麻擺在牆壁上的牌位。
牌位的數量極多,甚至這一排根本就擺不全,潘璋粗粗一掃,就能看到許多地方已經起了兩排,甚至三排。
同樣也顯得牌位上的字極小。
潘璋將自己的眼神緊緊眯著,儘自己全力去分辨出那些牌位上的幾個字。
前麵引路的小宦官並沒有放慢速度,潘璋也隻能跟上腳步,所以給他分辨出這些字跡的時間並沒有太多。
潘璋一共也沒有真正看清幾個牌位上的名字。
但就是他看清的這寥寥可數的幾個牌位上的名字,還是讓他不禁地頭腦一震。
因為這上麵的名字實在是太普通。
普通到甚至令人窒息。
王老二,趙三郎……
這些人往往都是隻有一個姓氏,後麵就開始用數字般的輩分代替。
但凡是個有頭有臉的家庭人物,就絕對不會給自己家族中人起這樣的名字。
所以這些人隻有一個解釋,絕對是地位極其卑微,極其低下的。
搞不好就是那在城中最底層的平民百姓,一抓一大把的那些。
田壟裡的那些全都是。
這些人也配享有供奉?
潘璋不理解,而且大為震撼。
如果說這些人被自己家裡人供奉,他倒不是不能理解。
畢竟祭奠自己的祖先嘛,此乃人之孝道,也是朝廷所提倡的事情。
可是眼前這景象,顯然不是那些普通家裡人的祭奠。
如此大的規模,再結合前麵有宦官引路,搞不好這就是大燕朝廷乾的事情。
堂堂朝廷竟然給這些貧民供奉?
這怕不是失了心瘋吧?
潘璋下意識地加快了腳上的步伐。
華時這一刻隻覺得自己跟上前麵潘璋的速度更費勁了。
……
兩人很快穿過了前麵五座大殿,來到了最後一座。
在看到最後一座大殿內的擺設的時候,潘璋方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前麵剩下的四座大殿,其實和第一座大殿的格局是一模一樣的,氣氛一樣的壓抑,四麵的牆上一樣擺滿了密密麻麻的牌位。
甚至連上麵的名字格式都是相差無幾。
潘璋沒有仔細數,但估摸著怎麼著也得有個上萬個牌位。
那氣氛壓抑的實在是讓人喘不過氣來。
有時候甚至感覺自己的周圍冷颼颼的。
如今這最後一座大殿倒是好了許多。
或許是位置的緣故,也有可能是時辰的緣故,這最後一座大殿,竟然從天上接了不少的陽光下來。
裡麵擺放的雖然也是牌位,但數量可遠不如前麵五座大殿那種密密麻麻。
而且這裡麵的牌位,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看起來要比前麵五座大殿內所那些所供奉的牌位要大上一圈。
“陛下,唐使已經帶到。”
前麵引路的宦官的聲音忽然響起。
潘璋這時才發覺這最後一座大殿內裡麵,竟然還有一道身著白衣的人影。
之前光注意這些亂七八糟的牌位了,竟然沒注意到裡麵的人。
潘璋在心中暗自懊惱了一聲,隨後向前麵那道白衣人影拱了下手。
“外臣見過燕皇陛下。”
潘璋可不覺得安慶緒是什麼天子,所以自然不會用天子去稱呼他。
華時也跟著用相同的話附和了一句。
隻是兩人的說話,並沒有迎來任何答複。
那前麵的那道白衣身影隻是抬起手之後往後揮了揮,示意引路過來的那名宦官離開。
再之後,就沒有針對兩人做出任何動作了。
嗅著那大殿內彌漫著的清香,潘璋這一顆心卻怎麼也靜不下來。
就在他感覺自己的耐心快被磨完的當口,一直以來都沒有任何動作的那道白衣身影終於動了一下。
“爾等見朕,為何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