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旭日,薄霧如紗。
那道劍光沿著結界一路往北,撕裂出千餘裡長大片空缺。
封閉在結界之內發泄絕望的修士,陡然察覺大陣破除,一個個欣喜若狂蜂擁飛出,往無邊無際的海域亡命逃離。
數百裡之後,有修士忙著給失散的親朋好友發出傳訊,告知東南方封禁埋仙洲的大陣已破,速速前來逃命,有不少修士停下來朝那尊偉岸如高山法相行大禮,拜謝救命大恩。
“快滾,離這裡遠一點。”
法相並不領情,吼聲傳遍萬裡,威勢極盛。
下方飛逃的修士被震得一個個撞進海水裡,片刻後又慌忙飛出來。
徐源長抬頭仰望,心潮澎湃,那才是修行者該有的大氣魄。
以一己之力挽救一洲生靈,相比那些為一己之私拿一洲性命殉葬的老家夥,高下立判。
俞風舞盯著消失在極遠處的劍光,一雙眸子熠熠生輝,那一劍牽動天地的玄妙,令她如癡如醉。
這世上有高人,更有高出天際的無上劍術。
有幸目睹,幸甚至哉。
“駱前輩……咱們的任務……”
鄢樹聲看得心驚膽戰,乾咽了咽口水,南徽島離那尊不知名法相不過兩百裡,他擔心破壞封禁大陣的高手瞧這裡不順眼,隨便一腳將小島踏平,低聲提醒顯出身影的駱前輩。
現在還有屁的任務啊,跑了成千上萬的修士。
後麵還有源源不斷的修士出逃。
那個殺劫賊子陰險狡詐,早已混在人群中溜之大吉。
這麼巨大的缺口,一時片刻也堵不了,那至少九重樓法相虎視眈眈盯著呢,誰敢不要命去堵?
駱姓老者目光凶狠往下方一掃,從牙縫裡迸出幾個字:“死守節點,無令不撤。”
即便大禍臨頭,也不能擅作主張從南徽島撤離。
其他人都可以逃,唯獨兩名鎮守此地的八重樓修士不行,六位九重樓大能聯名頒布的法諭不可違,違者死無葬身之地,還會被追究宗門責任,削去一應權限地位。
鄢樹聲被嗬斥得垂首無語,顏麵無存,眼底隱藏著怒火。
另一邊低聲嚷嚷的本地修士緊緊閉上嘴巴,生怕關鍵時候被兩位老前輩當殺雞駭猴的雞子給捏死了,原本以為撿了一個好差事,沒成想到頭來成了堆疊起來的累卵,離傾覆僅僅在那法相一念之間。
“高劍,你發甚麼瘋?為甚要放走危害修真界的‘殺劫’?”
天邊出現數道身影,離著差不多七八百裡之遙,不敢飛抵法相近前,其中一名年輕宮裙女子毫不客氣斥責。
法相漸漸縮小凝實,其肩頭站立著一位白衣白須長臉老者,相貌奇特,兩道白眉似劍出鞘,刺入鬢角,卻沒有絲毫高手風度破口大罵:
“笑臉婆,給老夫一個不發瘋的理由,你們將老夫劍道傳人關進臨仙洲,是想讓老夫斷卻傳承,還是包藏其它禍心?今日不給老夫一個交代,你們六個一個都跑不落,不管你們是一個個上,還是一起上,打一架,用拳頭講道理!”
環視左右兩邊,霸氣畢露,聲震四海。
很是蠻不講理,將責任全部反扣在對方幾人頭上。
徐源長對於“高劍、木笑笑”兩位大名如雷貫耳,還有一位霖散人。
他在下界時候,聽老黎、鬱彩娘娘、玄嘯和楚烏等人多次提及,這是第一次親眼目睹兩位真顏,不由得為葉長夢擔心,與這般霸道又厲害絕倫的高手作對,怕不是要被打出屎尿來。
高劍前輩麵對六位同階高手,膽氣之壯,世所罕見,敢放出“一起上,用拳頭講道理”的挑釁豪言。
聽得他心曠神怡,心生向往。
吾輩修士,該當如此也。
而不是用道法神通,以葬送弱小生靈為榮。
“你放屁,高賤人,誰不知你八千年來孤魂野鬼一個,居無定所,四處逛蕩,腳下連固定山頭都沒有,哪裡蹦出來一個劍道傳人?何必找如此蹩腳借口,徒惹人笑話,你想打架老娘奉陪到底,休想賴掉今日之事。”
被叫笑臉婆的年輕女子見那個老家夥倒打一耙,無恥之尤,氣得火冒數丈,同樣粗魯大罵還以顏色,緊緊抓著對方故意打破封禁大陣這點不放。
“高劍,你今日不給一個合理交代,休怪我等與伱不依不饒。”
“是啊,我等花費巨大,布置數年,好不容易才將那禍害殺劫困在埋仙洲,高施主你招呼不打,擅自破壞,我等不得不懷疑你的用心?”
“高道友,休要顧左右而言它,你打破大陣禁製,可是要助那殺劫與整個修真界為敵?”
左右兩邊陸續出現的幾人,隱約將高劍圍困中間。
都知道那個瘋子的厲害,但是他們人多勢眾,同仇敵愾,有些陳年舊怨正好今日算一算。
“哈哈,笑臉婆,老子就喜歡你的乾脆潑辣勁頭,知道老子手癢多年,先打一架再說狗屁道理。”
法相縮小到三百丈左右,肩頭挺立的老者狂笑得百裡空間隨之震蕩,隨著一聲蠻不講理的咆哮“看劍”,老者與法相同時斜舉右手,朝著七八百裡外的右邊三人方向簡簡單單一刺。
天地色變,信手為之皆凝劍。
無數雲氣化作道道劍光,拖拽劍芒,厲嘯激射,劈天蓋地如同下一場蕭殺劍雨。
“一念為仁處世中,一念護身劍器散。”
有書生口含天憲,言念風起有異象,刺向書生的劍雨紛紛揚揚隨風潰散。
有和尚雙手合十,佛光綻放,劍雨“劈裡啪啦”粉碎數裡之外。
各施神通秘法,對抗著天下第一劍修的攻擊,暗自醞釀著反擊,準備聯手給那囂張跋扈的老家夥一個好看。
木笑笑知道被高賤人針對是一件非常恐怖之事,她放出數道急速旋轉的光華,迎向看似平常的“化氣劍雨”,將自身護得水火不進,聽得一聲撕裂錦帛的“刺啦”響。
有一道無形劍光洞穿數層光華寶氣,“砰”,刺中宮裙女子。
殘影崩潰,彩光激蕩。
下一瞬女子出現在百裡之外,那無形劍氣如影隨形,再度刺中女子胸口。
另一邊的三人齊喝一聲“打他”,小如須彌的虛空飛劍,大如山峰的篆符巨印,憑空出現的半透明繩索,頗為默契攻向視他們如無物的老家夥。
沒有驚天動地的威勢,相反平平常常。
但是每一道攻擊都不容小覷。
“哈哈,來得好,老子早就說了一起上,你們偏生要矯情一番。”
法相肩頭的老者大笑,他身周突然出現三道人影。
一人手指輕彈,將虛空飛劍彈得不知去向,另一人並指如劍,往上方連揮三下,那巨印停滯空中,片刻間出現龜裂劍紋,剩餘一人一步跨出,迎著繩索捆了一個正著,卻拖著寶繩返回老者身邊,劍氣如縛,緊緊纏住那根掙紮要化形離去的繩索。
另外一邊準備出手的書生與和尚,選擇偃旗息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