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著竹簍道士走在幾乎沒太多變化的九珠城街道上,到處仍然亂糟糟的,碎石垃圾遍地,走著走著又是儘頭路,必須從擋道的土坡或林子穿過,身後跟著像是沒睡醒的黑貓。
一人一貓的出現,立刻引起島上各方勢力的緊張和關注。
烏合之城鬆鬆垮垮如一盤散沙,實則有無形之手暗處掌控,或者攪動風雨。
有些神識不懷好意落到外來道士身上。
然而所有試圖窺探的修士,陷入極大的混亂狀態。
有人從街邊鋪子樓上飛出,將全身上下脫光光,展示不受羈絆的“雄風”,有人在空中胡言亂語使勁扇自己嘴巴子,有人傻笑著高呼“噫嘻,本座乃天仙轉世,爾等螻蟻,還不下跪恭迎”。
各種內心深處隱藏醜態暴露,引來一陣陣起哄熱鬨。
眾人再看向街上步行的道士和黑貓,傳音議論著,露出敬畏和忌憚神色。
徐源長臉色平淡打量著街邊鋪子,麵對各路諜子用神識無禮窺探,他用“虛無”、“大象”神通給予小小懲戒。
他所到之處,上空再無一人飛過。
紛紛避讓不迭,生怕衝撞這位脾氣不好手段厲害的高人道士。
那些出醜露乖的馬前卒,被同伴扯著拉著拖走了。
繞過三條斷頭路,徐源長站定腳步,看向飛落到前方一名白衣俊朗男子。
白衣男子笑得和煦,瀟灑行禮道:“在下靈波樓白麵,不知道友可否賞臉,我家掌櫃祁娘子略備薄酒,敬邀道友前往靈波樓一述。”
話語說得客氣,執禮甚恭。
徐源長回了一禮,拒絕道:“貧道謹持道心,從不去風花雪月之地,貴掌櫃好意心領,見諒!”
他不喜白衣男子身上收斂不住的惡業氣息,厭屋及烏,那什麼祁娘子也不是什麼好貨色。
當年靈波樓是鳳梨的產業,鳳梨邀請鑽地龍暗算他未果,潛逃去了大荒山域。
按九珠城的規矩,等若他獲得了靈波樓,但是無留山勢弱,無福消受幾處鋪子,由曹師兄與流雲宗的司少湫商談,通過置換方式,將靈波樓讓與了流雲宗和另外一家妖族大勢力。
白衣男子臉上的笑容尷尬僵住,在他的認知裡,世上修士有幾個不好色的?
眼前的道士竟然不給流雲宗麵子,簡直是不識抬舉。
徐源長帶著黑貓徑直走了,他用不著給一個青樓老鴇麵子。
中午時分,走到以前來過的稀品山。
曲折風雨長廊,亂糟糟熱鬨依舊,熙熙攘攘人群紛紛給一人一貓讓出通道。
小半天時間,有關背簍道士的消息早已經傳得滿天飛。
能混九珠城的修士,哪個不是腦後長眼睛的精明家夥?
一個穿著寬袍的碩大胖子,臉上的肉一顫一顫抖動,從山道匆匆跑來,隔老遠便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滿團和氣拱手:“貴客臨門,虯某迎接來遲,怠慢,怠慢啊!”
“虯道友,幸會,幸會!”
徐源長笑著寒暄,謙讓一陣,兩人並肩往山上走。
來到山頂雅閣亭子,徐源長輕車熟路點了一壺“紫芝花靈茶”,兩碟“青泡果”,與虯胖子雲山霧罩一頓神侃,聽流水潺潺,賞奇花異草。
閒坐半個時辰,告辭飄然離去。
虯胖子將客人送下山,看著奇怪的道士和黑貓消失在街道人群之中。
他沒敢用商家“利”字試探道士,惹不起,萬一得罪反而麻煩。
徐源長隨意走進好幾家大小鋪子,停留時間長短不一,轉悠到荷花塘時天色漸暮。
晚霞漫天,倦鳥嘰嘰喳喳歸林。
他察覺到有人窺探,轉身朝著三百丈外一座小院子,做了一個特定手勢。
有女子溫婉聲音傳音:“溫亦寧見過宗主。”
徐源長笑著微微點頭示意,走到一座牆上嵌著石磨的舊院前,抬手敲了三下,很快聽到聶小萌清脆的聲音傳來:“誰啊?”
“吱呀”一聲,聶小萌露出半張麵孔,警惕打量著屋外風塵仆仆的陌生道士,見到一頭黑貓從道士腳邊探頭張望,她眼眸一下亮了,認出黑貓非貓。
“你師父托貧道給你帶一封書信,不請貧道進去喝盞清茶?”
“額……道長快快請進!”
聶小萌對上那雙恢複熟悉的眼神,差點脫口而出叫師父,她反應極快,欣喜異常,伸手請客人進院子,待黑貓慢條斯理最後進門,趕緊將院門關上。
有陣法阻隔,不虞外人窺探去,聶小萌給師父行禮,忙著烹茶端靈果,笑嘻嘻道:“沒想到是您來,明日去打些好酒好菜,替您接風洗塵。”
伸手想去摸一下黑貓頭頂,被黑貓輕易躲過。
徐源長打量徒弟幾眼,暗自歎息一聲,心不沉寂,何來化凡?道:“你住在九珠島祖屋,差不多有三十年,心願已了,後麵有什麼想法?”
聶小萌遲疑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苦澀,道:“徒兒當初將化凡想得簡單了,以為像一名凡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種菜挑水做飯,便可以完成那一關,哪知……契機漸行漸遠最後失去,人也越來越清醒,便想等著師父您到來,再向您當麵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