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陽武縣作甚?”
“這小的哪裡知曉,先生且先入營休息,夜裡大王就回來了。”
劉邦看了看將要落山的太陽,說道,“我去陽武縣尋他吧!”
…………
孟夏四月,陽武縣戶牖鄉。
夕陽西下,勞累了一天的陳伯挑著空水桶,皺著他布滿皺紋的額頭,堵著口氣,一言不發地走在狹窄的田埂上。
陳伯近四十歲的年紀,雖然身材高大,但因為常年在地裡勞作,早早就將腰壓彎了,頭上也長出許多白發,從背後看,就像個年過半百的老頭。
他的弟弟陳平扛著鋤頭跟在後麵,看著兄長儘顯老態的背影,心裡生出許多的愧疚。
父母早逝,兄長辛苦將自己拉扯大,省吃儉用供自己讀書,半點活都不讓做,愣是把一個泥腿子養成了翩翩君子。
兄長唯一的期望就是弟弟能通過秦吏考核,在鄉裡當個一官半職,然後娶妻生子,好好教養後代,一代又一代慢慢熬,終能熬成官宦之家。
熬?
陳平從未想過這樣的人生,在一個小職位上,平平淡淡熬到老到死,兒子還是重複著這樣的人生。
“兄長,您便同意吧,這是弟弟翻身的唯一機會!”陳平跟在後麵,再次請求道。
陳伯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你那妻曾嫁過五次,克死過五位丈夫,當初你要娶她,為兄便不同意,奈何扭不過你,這娶便娶了吧,你安安分分待在鄉裡為吏,想著也不會出什麼事,如今你卻要去跟著造反?”
陳伯氣衝衝道,“那是造反啊,不是小兒過家家,隨時都可能丟命的,你妻又是克夫之命,兄長如何能放心讓你去乾如此危險之事?”
陳平道,“我又不上陣衝鋒殺敵,隻是作為文吏去投奔項氏,如何就危險了?”
“那若項氏兵敗了呢?秦律能放過咱們?”
陳平立即道,“兄長放心,就算項氏最後敗了,弟也不會被連累,弟會在他兵敗之前先行逃走。”
陳平放下鋤頭,上前握住陳伯那雙黝黑又布滿裂紋的手,“弟自幼苦讀詩書,就是想著有朝一日能讓兄長不再如此辛苦,能光耀我陳家門楣。
再者,張家乃戶牖豪族,弟當初娶張家女是想借勢改變命運,卻也不能事事依靠張家,那樣就算來日出人頭地,也會被人說吃軟飯,一輩子被人看不起。
今皇帝駕崩,六國複起,天下將分崩離析,正是男兒建功立業之時,兄長若不同意,弟這輩子就隻能低著頭做人,與其那樣,真不如死了算了!”
“你呀你!我那是就不同意你娶張家女,是你執意不聽,現在又來說什麼吃軟飯?你是誠心要氣死我!”
陳伯指著他,氣不打一處來。
陳平道,“如今娶也娶了,我妻肚子裡已經有了我的種。兄長,您便同意吧,真沒事的。”
陳伯知道自己這弟弟從小就極有主見,一旦他認定之事,就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他退一步道,“要去也行,待弟媳生下孩兒,若是男娃你便去,若是女娃,就老實給我待著,等什麼時候生出男娃,什麼時候走。”
“兄長,這不成啊,她要一直生不出男娃,我還一輩子不能出去?”
“那你便再納兩門妾幫你生。”
“我和張氏成婚才一年,如何便能納妾了?她不會同意的。”
“我不管,你必須給我陳家留了後才能走,此事沒得商量。”
兄長態度如此堅決,陳平隻能無奈應下。
陳伯重新挑起水桶往回走,陳平一臉鬱悶地跟在後麵,走到鄉裡大道上的時候,卻見陳伯妻匆匆忙忙從遠處跑來,邊跑邊朝著陳平喊,“弟,有貴人來家中見你,快回去!”